第13章 第13章
雅思和同学的关系有多普通，她们两个现在的处境就有多尴尬。她想起这位关系称不上熟的同学曾说起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是警校出身警局工作，所以耳熏目染之下，观察力和敏感性自然比一般人都要更高。
然而话音刚落，同学就察觉自己似乎失言，“切莫交浅言深”毕竟是社交关系中的金科玉律，而雅思一个留学生独居，装点监控也很正常。所以她几乎是立即就改了口想要调转话题，好似自己从未点破这个疑问。
雅思则悚然一惊，这么长时间她可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因此，即使感受到同学的尴尬，她也请求对方帮自己拆卸。
可能值得庆幸的一点是，监控只安装在厨房、客厅、阳台与书房。
而雅思感觉不到有什么可庆幸的。
同学一边找一边拆，她越拆眉头皱得越紧，直到最后才观察着雅思苍白的脸色犹豫着开了口，“……jessica，可能就是房东装的监控忘了跟你说？至少拆的时候它们是关着的。”但到底是还未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她的表情充满了一种掩饰不住的不安和防备。
雅思看出来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尽量表现得正常些，可她控制不住。她在想贺峰难道就没发现过这些监控吗？
或者，她就想知道监控到底是不是贺峰放的。
这个疑问盘亘在她心头，叫得太大声了，叫得她头脑都发热。雅思足足咀嚼了这个问题三四次才懵然回神。而同学回避着她的视线随口说了句什么就拿着她先前递过去的伞离开了。也许是道别。
雅思没时间去管她，她现在就想知道，这些摄像头是不是贺峰放的。
她到现在才觉得自己傻，贺峰是什么人，即使自己察觉不到，贺峰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这么多摄像头……天堃主席，港城的第二富豪监听一下跟他同居的小人物不是太正常了么。她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大人物，可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吗？那些电影电视剧还有小说什么的，这样的富豪在自己住的地方安点监控不是很正常吗？
她这么想着，却终究无可抑制地，感到一股冷意幽幽上浮，一点点让她整颗心都发凉。她以为最起码，最起码贺峰应该是相信她的。她从不打扰他的办公，也从不主动靠近他占用的这间书房，甚至……甚至当贺峰平时拿着文件的时候自己无论有多想和他腻在一起都会乖乖等到他放下。
但……这一切没用。
雅思打开了手机，却在瞟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冷静了下来，抬起的拇指终究没有按下拨出键。她心下卑怯，此时个人的推定与真正的证实之间也许差距微小，可她终究不愿这样莽撞地跨出一步。
于是雅思给他的秘书rachel发了短信。
“我都知道了。——jessica”
手机很快震动：
“康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无论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请务必不要做出会让自己以后后悔的事情，请等到贺生回来，他会当面向你解释。——rachel”
这条短信不仅给了她答案，某种程度上还更激起了雅思的怒火。rachel是很优秀的私人秘书，对付各种危机时一口熟练的官腔和和稀泥打太极的态度可谓再适合不过，可这种时候就显得那么刺耳。
得到了这个不算结果的结果，这一刻浮上心头的情绪太过复杂，愤怒，泄气……可能失望？总归是可以用难过来概括的。
雅思对着桌上的摄像头发呆了一会，茫然地出了门。外面还在飘着小雨，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就是暂时不想在屋子里待着——不想被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在被自己的情人监视。
雅思心烦意乱，到了酒吧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后才发现自己穿着居家的t恤衫就出来了，往常她不会这样不修边幅。但此刻她也顾不上自己形象如何了，也许这样低调些反而更好。她烦得很，不想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她，也不想和任何一个人搭话，只想这样静静地把自己灌醉，或者半醉不醉，这样她才能忘记那间公寓，才能真正安心地回去。
所以，在被人唤出名字的时候，她一开始甚至没抬头去看。
昏暗的灯光慢悠悠地自陈少东年轻英俊的侧脸上流转而过，将那本就柔白的面庞拂得更为温和，他嘴角的浅笑此刻也让人感到放松。
“怎么一个人来这喝酒？”
他打量了一下雅思，又道：“well，jessica，你就是穿t恤和牛仔裤也靓的很。”
本来雅思不欲说些什么，本来也只想敷衍地应付一下就完事。可也许是之前多次愉快轻松的交谈让她放松了戒备，也许是在酒精的魔力下她真的想将心中苦水一吐而尽……又也许是此刻，她再一次地，从陈少东身上看到了贺峰的一丝幻影，她突然地就由衷有了一股很想倾吐的欲望。
她眸光炯炯地盯着陈少东，兀地莞尔：“你知道吗？我之前好像从没跟你说过……你有时候很像我男朋友。”
这话一出口雅思就觉得哪里不对，完全就像是三流爱情剧里的搭讪台词。
于是雅思又接了一句，“不是说长相，也不是身材，其实你比他年轻很多……但是就是……或许我也说不好，只是很多时候都太像了……”
说到这里雅思的眼神变得又柔软又模糊，直愣愣的，好像穿过眼前的陈少东看到了他后方的某个虚影一样，“好多时候你说的都像是那些他会对我说的话……所以面对着你，我总觉得自己能说出好多平时说不出口的话。但是现在我发现，他并不是我一直以来想的那样……或者说可能从来不是。”
陈少东沉默了一会，掩在镜片下的眼睛沉如深海，随后他用一种仿佛在说一件小事的口吻说，“jessica，youknowwhat，如果我是他，我永远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还有点调情。
雅思的眉头微微一簇，随即又浅浅地笑了笑，她并不打算回应这种类似调情的话。所以放下手中空了的酒杯后，她便礼貌地跟他道别。
虽然她也没说出什么具体的事情，听陈少东的语气似乎也是觉得她跟贺峰只是单纯的吵架闹别扭，但是好歹有了这么一个宣泄口，还是对这样一个总能让她想起贺峰的人倾诉。她觉得轻松了不少，能在最烦的时候遇到陈少东不得不说还是挺幸运的。
然后出了酒馆没走两步，雅思就停了下来。一个冰冷又恶心的想法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她几乎觉得这是自己鬼迷心窍，可也难以阻止因此而来的应激反应——她的手指变得冰凉，心跳的速度不断加快。
好友那日不经意的提醒犹在耳畔：“你不觉得他和martin有点像吗？上次见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们那的男人都一个样。但……可能直觉吧，我看到他总感觉不太舒服。”
为什么最后半年她就能遇到一个相貌英俊身材高大，又聪明又儒雅的香港男人来追求自己呢？为什么这个香港男人有时候又如此得像她男朋友呢？
她想的越深越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却也越发地对自己的疯狂猜想感到一种无可救药的肯定。
且不提第一次的相遇，第二次在拱廊的见面越复盘就越能品出其中的蹊跷来：为什么陈少东会在那里出现，带着他的相机？原以为的偶然，此刻却更像是刻意。
而压垮雅思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rachel之前发过来的官腔短信。
“但无论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请务必不要做出会让自己以后后悔的事情……”
后悔的事……如果仅是监控，有必要这般警戒吗？
呵……“如果仅是监控”，她居然已经成功地让监控这件事在心中降了级。
雅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蓦地转身，重新坐回陈少东的身边。对上对方惊讶的目光，她适时地垂下眼睫，“不介意我再跟你多喝两杯吧？”
陈少东耸耸肩，表示欢迎地举起酒杯跟她的碰了一下。
一杯下肚，雅思装作要醒酒似的用手背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脸蛋，酒精或是别的什么熏上她的脸。陈少东发现自己竟然喜欢这种时刻，虽然两人只是静静地坐着，他却不会感到遥远与纠结。粉色气泡、或者粉色贝壳，她脸上的红晕让他想到童话，同所有醉酒之人一样伤感柔弱。
他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放松了警惕，接着就尝到了苦果——他的眼镜被摘下了，鉴于他们坐得足够近，雅思的动作轻巧又敏捷。
“owen，其实你并不近视，是不是？”
他这才想到要眨两下眼睛以装出不适。
“你戴眼镜是为了更像他吗？”
陈少东犹豫了一瞬，开口问道：“jessica？你在说什么？什么他？”
他的声音都是冷静而疑惑的，雅思露出了一个略显了然的浅笑，好像感到了某种暗示的无奈，“owen，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因不忍心而告诉我的。”
“不过我已经全都知道了，贺峰是你的上司，对么？rachel是个好姑娘，不忍心看我继续受苦受骗，她全都告诉我了。”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对方的脸上，这一刻才真正地看到了他脸上一掠而过的某种不自然。甚至……因为她的注意力都高度地集中，她甚至听到了一丝非常不和谐的嘈杂的电流音。
就像是……有人说话破音后通过话筒传达过来的轻微爆破音。
雅思嘴角的弧度已经称不上是个笑容了，纤巧的手指在对方耳后一划，那掩在后面的小东西自然落进了她的手心。她不去管陈少东脸上的复杂神色，只把那东西放到唇边，语气平和地打了个招呼，“hi，rach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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