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云州
一包散功粉能让一个一流高手瞬间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一壶水里就放了两包，郑观音是把方诩之当成大罗神仙防着。
戚蓉手顿了一下，默默又将茶杯放下，皱眉道：“你平日喝这个？”
方诩之边解荷叶油纸包着的八宝鸭，边道：“我是人啊，不喝水就会渴死，不吃饭就会饿死，所以别说是散功粉，就算是穿肠粉，我也得喝。”
戚蓉突然觉得他有几分可怜。方大公子这几日不知吃喝了多少散功粉，此刻双手颤抖着，连包八宝鸭的麻绳都解不开。
她上前拿过八宝鸭，帮他轻轻解开，又递过去放在床边。
方诩之抬头对她微微一笑，眼睛扫到她腰间的挂坠，眉头微皱，“原来你去问剑山庄是为了这个？”
戚蓉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问道：“怎么，这东西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方诩之半信半疑道：“也是苏青衣给你的？”
戚蓉抬眼看着他，“是啊，来云州给你送信的报酬，不好看吗？”
方诩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起一条鸭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慢慢嚼细吞下，才悠悠道：“问剑山庄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看的。”
方大公子阴阳怪气，加重了’都’这个字。
戚蓉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这货显然是在讽刺她拿了苏青衣通行令，又拿这个羽毛挂坠。
“别告诉我你今日就是带着这个东西在城西逛了半日？”
戚蓉道：“一个坠子而已，不可以吗？”
方诩之吃饭文雅，饿极了也只是细嚼慢咽，每次吞下口中的肉，才轻笑道：“可以可以，阿容自然做什么都可以，那你可有什么收获？”
戚蓉跟着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勉强不把他乱叫她小名放在心上，反问道：“能有什么收获？”
方诩之一条胳膊撑着头，歪头笑眯眯看着她：“你当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苏青衣没告诉过你？”
戚蓉十分无辜地摇摇头，“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明摆着算计我，又怎么会告诉我别的？”
方诩之用眼睛上下扫着她，心头不知是何滋味，可算知道今日她怎么一反常态来给他献殷勤了，合着是想在他这儿套话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嘴里的八宝鸭突然就不香了。
他把手里没吃完的鸭腿扔在荷叶油纸里，缓缓道：“这坠子是凤凰羽。对于某些人来说，它至关重要。但对于你来说，它不过就是一块不值钱的便宜玩意儿而已，还会给你带来麻烦。”
凤凰羽，江湖中有用这种图腾做信物的门派吗？如果有，连云寨应该不会大张旗鼓寻拿这个图腾的江湖人。
况且，她想不到江湖上还有什么门派能让她爹爹出谷。如果不是江湖门派的图腾，那就只能是贵族名门的图腾了。
戚蓉琢磨了片刻，道：“你说的某些人里面，你一定是那个搅浑水的。”
方诩之面色如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调笑道：“阿容真不愧为我半生知己。”
戚蓉终于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他话刚说完，突然垂下眼睛，额头开始冒汗，唇色惨白。
戚蓉见状，忙抬手去摸他的额头，刚刚触到皮肤，方诩之猛地往后躲开。戚蓉的手顿在原地，看他这副模样，有点像那日问剑山庄密道里的样子。
“你怎么了？”
方诩之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咬着牙关磨出几个字，“无碍，老毛病了，有八宝鸭吃，就算是痛死也值当。”
戚蓉盯着他看了半晌，嘱咐道：“这几日郑观音给你送的东西你不要入口，我每日会来给你送吃食。”
方诩之抬头，“每日？你真当这地方是你家后院，来去自如？”
戚蓉冷冷地道：“少废话，过几日你若还是这副样子，我怎么带你出去。”
方诩之叹了一口气，这小丫头初生牛犊不怕虎，长了一副倔脾气，决定要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出来。转念又想，以她的身手和脑子，郑观音多半也不会是对手，在云州没人能抗害她，就歇了劝她的心思。
戚蓉起身准备离开，方诩之开口叫住她，提醒道：“你在云州，一定要当心连云寨。”
戚蓉脚步一顿，显然方大公子的提醒迟了几个时辰，刚才已经主动去招惹上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说了不算。
翌日清晨，风吹屋檐，戚蓉推开窗户，看着后院的桑榆树，树上枯叶只剩一点，秃秃的树杈挡不住风。
房门被咣咣敲响，振动的门框显示着房门外的人有多急切。
戚蓉提步还没走到门前，门外又传来店小二焦急地大喊：“姑娘！姑娘！你在不在？快开门！”
她刚打开门，还开口没问何事找她，店小二一脸煞白，道：“姑娘！外边来了几位英雄堵住了大门，说是来找姑娘的。”
难道是连云寨的人上门来了？
应该不会，连云寨连寻找凤凰羽图腾都不敢用自家人，鬼鬼祟祟找了旁人去办，更别说在大庭广众找人，横生枝节。
连云寨怎么也要等两日才会动手。
戚蓉快步下楼，店小二追在身后，轻声道：“那几位英雄看着来者不善，您多小心。”
昨日一次，今日一次，当今世道艰难，百姓苟活已是不易，他能善意提醒两次，不怕惹祸上身，戚蓉很受用，十分感激地道谢了一声。
客栈堂内，凶神恶煞地站着四张许久不见的脸，堵住门黑着脸，三丈以内仿佛冒着黑气，浑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能吓退不少人。
比门神还辟邪，不是湘边五鬼又是谁。
戚蓉走到楼梯转角处，脚步一顿。
湘边五鬼好厉害的门路，她一路走得小心翼翼，东躲西藏，还有问剑盟的暗桩替她隐瞒行踪，就是为了防着湘边五鬼跟踪，这都找到云州来。
她神色凝重地扫了一圈客栈里的客人，才一大早，堂内只有寥寥几个人坐着吃面，有一两个胆子大的用眼睛偷瞄着门边。
湘边五鬼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跟他们在这地方动起手来，难保这小客栈上上下下这么多条人命。
店小二窥她神色有异，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戚蓉回过神来，此刻偷偷遁了，可能还来得及，湘边五鬼忙着追她，顾不上杀别人。硬上是绝对打不过湘边五鬼的，智取，还能有一线生机。
正想说话，勾魂鬼常二的声音从下边传来，“大哥，那臭丫头诡计多端，不会又偷偷跑了吧？”
紧接着另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上楼一间一间找。”
戚蓉快步转身，提起店小二进了房门，关上门，对店小二道：“小哥，躲到床下去，想活命就别吱声。”
说完，无视店小二在一旁吓得腿软，一把将他推到床边。
门外咣咣又传来敲门声，比方才店小二敲的声音更大，他顾不上害怕，只能乖乖听戚蓉的爬进床底躲着。
戚蓉收起包裹走到窗户边，常二正破门而入，定睛一瞧屋内，冲着走廊叫道：“大哥！找到了！”
回头又朝戚蓉喝道：“臭丫头，你还想往哪儿跑？”
戚蓉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跑？癞头怪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跑？”
常二头发稀疏，从头顶到两侧太阳穴长有密密麻麻的毒疮疙瘩，是常年用毒物修炼内力所致，平生最恨别人骂他癞头，他气得两眼通红，大骂道：“臭丫头，死到临头嘴还这么毒。”
“手下败将，有本事抓了我再放狠话。”
戚蓉看了一眼常二身后，湘边五鬼余下的四鬼都已经到齐，巴掌大一个房间，门口被四鬼站的满满当当，正一步一步朝她挪过来。
她手悄悄从包袱里摸到一把迷药，朝他们一撒，“毒烟，当心！”从窗口一跃而下，桃之夭夭。
四鬼抬袖挡住迷药，破窗而出，追着戚蓉而去。
戚蓉溜着他们到城郊才停下，四鬼的轻功不如她，她回头看还没追来，这地方广阔，正适合打架，于是就地找了个茶棚坐着等。
抬眼望去，茶棚里竟然坐着两位熟人，是那日分别的俞仲白和萧意意。
刚只顾着跑，没看跑的方向是哪边，戚蓉朝二人点头打招呼，没来得及说话。屁股刚坐热，茶还没喝上一口，远远就见到四鬼踩着轻功而来。
她端起茶碗不慌不忙一饮而尽，四鬼已经到了身前。
戚蓉脑子转悠一会儿，灵光一闪，急中生智道：“各位前辈，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我这儿有更有意思的东西，不如，我们聊聊？”
湘边五鬼之首段德是个瞎了一只眼的半瞎，生平最喜欢挖人的眼珠子，尤其是年轻女子的眼珠子，此时他目光阴郁，恨不得立刻把戚蓉那对招子挖下来。
不等他说话，身旁的常二急躁道：“臭丫头，你还想耍花样，我才不上你当，吃常二一钩！”
话音未落，肩上两对铁钩一前一后攻戚蓉的面门去，又快又急。
萧意意面色大惊，正要起身相助，俞仲白一把按下她，轻声道：“不要给戚姑娘添乱。”
萧意意急道：“师兄，戚姑娘看着就……”
话说到一半，就见戚蓉就那么坐着，脸上挂着笑容看向段德，拔刀轻易就挑开了常二的双钩。
她明明没怎么用力，那一双铁钩就像卸了杀气，没有了方才的气势汹汹，死气沉沉如破铜烂铁掉在地上。
段德冷眼看着她，声音嘶哑，“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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