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传闻
戚蓉在他突然没有气息又突然痊愈的时候，结合江湖疯抢的枯木逢春，隐隐猜测的。
所以，他有枯木逢春是真的，那他从坟堆里爬出来的传闻又是不是真的？他昏迷之时的症状跟死人没有区别，要不是那个江湖郎中颜誉及时赶来，她只怕也以为方诩之断了气，随地刨个坑把他给埋了。
还有，他那月半时时发作的旧疾跟枯木逢春有没有关联？他为何练了枯木逢春依旧内力不稳而且身体不好？
枯木逢春是不是压根就是要人命的玩意儿……
方诩之撑着头看戚蓉不时皱眉，又不时叹气，一脸一言难尽，眼中含有一丝同情，他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路边的小狗。
许久，戚蓉才道：“你那旧疾，也是因为枯木逢春吧？”
她的眉眼微垂，纤长的睫毛盖住眼睛，方诩之心咯噔一下，笑容倏地僵住。
烛台的蜡心炸开，让方诩之慌了一瞬，他以为，她会问枯木逢春从哪儿来的，就算她不在意枯木逢春，再不济也会问，他跟化雨楼私下在谋算什么勾当，他去云州究竟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她原来最在意的事，都是关于自己。
她抬眼看着方诩之逐渐变柔的眼神，轻轻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问道：“你是不是快死了？”
她爹爹曾说过，莫名得来的绝世神功不是什么人都能练，如果一不小心练岔了，就不单单只是失了内力，多则是要赔一条命出去的。
方诩之练过枯木逢春，不仅没有跻身武林高手之列独步武林，反而惹了一身时时刻刻要嗝屁的旧疾，不是练岔了是什么。
方诩之怔了怔，暗笑自己自作多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戚蓉的腮帮，轻笑道：“你就这么恨我啊，咒我早死。”
戚蓉眉头一挑，冷冷看着他，好家伙，这个时候还不忘动手动脚，不会死就不会死，说话趁机占她便宜，她咬牙磨出几个字，“手放开。”
方诩之悻悻把手迅速收了回去，握拳在嘴边欲盖弥彰的清咳了两声。他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这小丫头还没开窍呢。
戚蓉起身走到门口，“不会死就行，你且歇息吧。对了，临漳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来来往往的人难免有能认得你这张脸的，你……你明日想办法把你的脸遮起来。”
说完，关门离开，方诩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意。
翌日清静，戚蓉自出了云州就没睡过好觉，这日睡到日上三竿，直到正午房门才被人轻轻敲开，出了房门。
这间客栈规模不小，上下共三层，四人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用一面山水屏风隔开，对面有拿剑的江湖人士正在侃侃而谈。
小二端上来各色小菜，已经用易容术改头换面的方诩之坐在戚蓉旁边，每上一个小菜，就给戚蓉夹一筷子，殷勤的不得了。
方诩之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脸上什么都没贴，却像大变活人，变成一个长相平庸的男子。
唐雁看看菜，再看看明显在讨好别人的方诩之，又看他身侧面无表情的戚蓉，疑惑道：“你做了什么对不住阿蓉的亏心事？”
她这话一出，戚蓉还没怎么表示，徐晏玉先吊起一张死人脸，往方诩之脸上扫了一眼。
方诩之夹菜的手一顿，“唐姑娘何出此言？”
明显是他献殷勤嫌过了头，唐雁指指戚蓉面前的碗里堆成小山丘般高的菜，道：“没有吗？那你是想撑死她？”
戚蓉绷不住笑出声来。
对面同一时间传来一阵哄笑声，其中一人举杯高声道：“要不怎么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本以为苏青衣武功平平，问剑山庄在苏若白死后定然没落。谁知那苏少庄主竟是个藏得深的，先前苏若白在世时默默无名，在问剑峰上竟能技压群雄，问剑盟如今也算是后继有人。”
另一个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衫，饮下一杯酒，道：“苏少庄主本来就是苏若白在世时指定的继承人，又是他的传人，悉心教导多年，想也不可能是酒囊饭袋。南境北境，南楼北盟，武林至尊，有得争咯。”
唐雁的手微顿，看向那边。
戚蓉跟方诩之对视一眼，离开问剑山庄已经有些时日，问剑盟盟主擂台选拔已经结束很久，早就出了结果，传闻都传到临漳这个南方小镇来了。
听话中之意，最终还是苏青衣得势，坐上问剑盟盟主之位。
她在云山脚下看过苏青衣跟湘边五鬼交手，还是在关乎他性命的时刻，苏青衣的武功确实平平，在江湖上根本不入流。
问剑盟下高手如云，其中万寿门门主和松州天元派掌门都是一流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以苏青衣的武功要想打败这两人技压群雄，怎么可能。
据她所知，万寿门门主与天元派掌门素有嫌隙，且早就跟苏若白观念不合，一直是不得已才屈居人下。
给苏若白磕头多年，怨气和恨意都深，两人都对问剑盟盟主之位势在必得，没理由故意输给苏青衣。
难道苏青衣一直以来在众人面前隐瞒了身手？如果他心机深沉到这个地步，坐上问剑盟盟主之位也是情有可原。
方诩之只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开口替她答疑解惑，“苏青衣确实武功平平，并没有在众人面前隐瞒实力。”
戚蓉眉毛一挑，倒忘了身边还有个苏青衣的盟友了，还有谁能比方诩之更了解苏青衣的真面目呢？
唐雁放下竹筷，竖耳听着对面的谈话。
徐晏玉担忧地看了唐雁一眼。
说话的人一把长到胸口的大胡子，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道袍，看打扮仙风道骨，眉毛稀疏，是个真正的江湖骗子，“想不到万寿门门主冯绍竟输给了苏青衣一个黄口小儿，颜面无存哟。”
一流高手顶尖高手都败在苏青衣手中，自此之后，苏青衣横空出世，他的名号在江湖上也算是响亮，不输化雨楼楼主。
戚蓉隐隐有了猜测，眼皮抬了抬，看向方诩之。
方诩之轻笑道：“万寿门门主冯绍，是苏青衣的人，早在半年前就暗中投了苏少庄主。”
他按按眉心，凑近戚蓉的耳边小声道：“苏青衣打不打得过有什么要紧，能不能在擂台上致胜也不单单只靠一身武艺，特别是问剑峰上设的那种擂台。苏青衣只要能保证冯绍真的能在问剑峰上技压群雄，等最后一场，自己再上台与冯绍对决就可。”
他这话只差没说苏青衣使了手段得位不正了，戚蓉下意识看向唐雁。
唐雁听到苏青衣做盟主的消息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对方诩之的话，也并没有想象中生气，而是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吃菜。
按她以往对苏青衣的感情，不应该是如此表现才是。想来她近两月经历了常人从没经历过的风浪，脾气有所收敛，心眼也长了，喜怒不形于色。
戚蓉放心追问道：“冯绍为什么要投苏青衣门下？”
同样是门派之主，苏青衣武艺还不如冯绍，苏青衣能给他什么？
冯绍能用一生名利去给苏青衣扬名做垫脚石，要换取的东西，一定比问剑盟盟主之位更重要。
方诩之道：“所以我才说，苏少庄主并不简单。”
唐雁哼了一声，道：“师兄自幼才智过人，算不得什么。”
对面的假道士突然叹一口气，惋惜道：“说起剑圣苏若白，一代名侠，落到人人唾骂的地步，实在是可惜。”
对面的人端着一张求知若渴的脸，他又道：“江湖如今议论纷纷，都说苏若白十八年前强抢关中明月第一美人，如此行径实在令人作呕，还称一代大侠呢。”
说完，不忘愤恨地将手中的酒碗狠狠摔在桌上，无比嫌弃地呸了一声。
唐雁脸色大变，彻底在这里坐不下去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了。”
戚蓉忙朝徐晏玉使了使眼色，徐晏玉正夹起面前的牛肉送到嘴里，见戚蓉的眼神，一脸茫然无措。
戚蓉努了努嘴，示意他追上去。
徐晏玉慢慢嚼细嘴里的肉，吞下肚里，用随身携带的锦帕擦擦嘴，才端正道：“小姑姑，不妥。”
戚蓉：“……”
该死的榆木脑袋，活该一辈子孤家寡人。
唐雁走后，方诩之旁观姑侄两人打机锋，忍笑忍得辛苦。
戚蓉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徐晏玉一眼，转头有些兴奋道：“问剑山庄的秘闻，孟长老怎么没好好守住，还是让它传遍江湖了。”
不止传了出来，还传到临漳一个小镇上来了。
方诩之好笑道：“这是好事儿吗？你觉得此事若是传出来，问剑山庄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谁？”
戚蓉用筷子夹断碗里的包子，幸灾乐祸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大名鼎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不知公子咯。”
方诩之无奈扫了她一眼，实在想不通他倒霉她怎么就这么开心。
此事只有问剑山庄的人和他们两人知晓，如今传的沸沸扬扬，江湖尽知，问剑山庄不会把矛头指向自家人，这口黑锅可不是只有他来背了吗。
“你说，究竟是谁让传闻传出来的呢？”
“还能有谁。”方诩之十分潇洒的笑了笑。
不是他，也不是戚蓉，更不会是孟长老，不然他何必阻止许月之说出真相。
“苏青衣？”戚蓉奇怪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苏若白不是他义父吗？又教他武功，又替他支撑门户，苏若白对他问剑山庄的恩情几辈子都还不完，他为什么要坏他义父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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