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衡阳
两人身体虽然转了过去，耳朵却不约而同的竖起。
上面那位指的是谁众人心照不宣，上位四年，毫无政绩不说，反而昏聩无能，令民生怨道，苦不堪言。
他的传闻听一听，也不是不可。
只听那人神神秘秘又道：“这话不是从京城市坊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却是传自宫中。被京里的孩童传成歌谣唱到了南境，那日大名鼎鼎的胡二先生也在，我在利州侧耳听着，确实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另一边说青凤山庄闲话的华山派已经停住声音，仔细听着这边的传闻，听了这话拍桌便道：“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地方不如说来大伙儿听听，遮遮掩掩没完没了，也不怕为新柳庄引来无妄之灾。兄台，你是不怕，也得顾念顾念新柳庄不是。”
传闻就如干枯的杂草，被一点火星点燃，瞬间吸引在场众人的目光。
那说话的书生相貌平平，带着方巾，颇有儒生的样子，他道：“倒也不是在下瞎说的，那日所有人也都觉得传闻是空穴来风。胡二先生推测出两点，只让世人垂眸想想两个问题，一是当年端慧太子，年幼时天资聪颖，为何如今昏聩无能，二是，众人尽知，那位未及冠时体弱多病，为何如今身强体壮，只此两点，足以说明，传闻不是无稽之谈。”
胡二先生是化雨楼下的江湖百晓生，江湖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半离不开他的眼睛，有不知公子之能，却没有不知公子的名头。
虽然不如他，但也差不了多少。
有胡二先生的名号支撑，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戚蓉饮了一口桌上备的烈酒，突然觉得英雄会十分没有意思，无聊地垂着头数着桌上的花生米。
罗玄凑近道：“你为什么非要等着用青凤山庄的名号进来，英雄会而已，你有何目的？”
听惯了罗玄喊戚姑娘，突然有话直说让戚蓉不太适应，她摊手笑道：“我没拜贴，怎么进来？硬闯啊？”
罗玄戏谑道：“那还不简单，只需上下嘴皮一张，报上名号即可。”
戚蓉百思不得其解，“这也可以？”
要是早知道不用请柬也能进这个什么英雄会，她费心费力救方诩之做什么？还不如让他死在云州，省得他自己还想去别处找死。
拼了命救了人，最后让她知道不用那张破请柬也能进来，岂不是明晃晃告诉她，之前都是白费了力气，还实实在在损失了银子。
罗玄道：“江湖上上下下，小有名头的人没有成千也有几百，光是霹雳掌的名号就有东南西北四个，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化雨楼不可能这么闲，真就人手发一份请柬，得罪人不说，化雨楼也送不完。报上名号自然可以进来，不然你以为，今日新柳庄怎么能来这么多人。”
戚蓉点点头，环顾亭谢下，光是亭谢下面的一层，乌泱泱的人头乍一看就不止成百，更别说亭谢上还有一层，这样密集的人群中，想要找到某人就像大海捞针一般。
她又想到什么，道：“可是……我没有名号。”
罗玄惊讶地挑眉，不可思议望着她，道：“你对自己有所误解。”
戚蓉来不及问他什么意思，就见亭谢对面的擂台上，先是两个青衣丫鬟捧着托盘带路，身后跟着出来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老头，他身高八尺，气质出众，穿着一身宽袖大袍，胸前绣着松柏长青，自有一股气宇轩昂的好气魄。
又是一个戚蓉不认识的人物。
他一出现，就压住了亭谢里愈发激烈的议论声，一片鸦雀无声中，戚蓉莫名又想起方诩之，要是他在这里，不用她开口去问，他就迫不及待炫耀一般说出来这人的来路。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戚蓉竟还有些怀念方大公子那张没把门的嘴。
只听擂台那人朗声道：“各位远道而来，新柳庄不胜荣幸，薛某来迟，有失远迎，在此向各位英雄致歉。”
他一开口，自报家门，戚蓉便猜到了他的来路，奇道：“新柳庄庄主……”
化雨楼下掌管南境七十二部，新柳庄只是其中一个部，区区一部，怎能代表化雨楼主持英雄会，这样大的场合，怎么也需要化雨楼楼主亲自来才不拾人牙慧。
罗玄离得很近，听见她的话，猜到她在想什么，开口解惑道：“化雨楼楼主今日不会出现的。”
戚蓉又一次发挥了她不通江湖事的本能，茫然问道：“为什么？”
罗玄顿了顿，“英雄会打着竞选武林盟主的旗号，化雨楼楼主怎么能在第一日就出现，第一日来的，多半都是些江湖底层，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戚蓉这才明白，蹙眉问道：“英雄会不止一日？”
打架争武林盟主，又不是打群架，自然是心有余力的人才敢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凭的是真本事，放眼江湖，能上这座擂台去打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完。
无名无姓的人上擂台也不怕被人一掌拍死吗？
罗玄摇摇头，“足足有半月呢，唉，你做什么？”
戚蓉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猛地站起身来，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握住手中的银匣，目光在人群中仔细寻找着。
她手中的银匣白日里比那日夜里更亮，发出微微紫光，银匣内有稀碎的声音传出，更像是某种蛊虫的声音。
罗玄新奇道：“你从那晚起就握着这个匣子，究竟有何用处。”
戚蓉无心回答他的疑问，只轻声道：“罗玄，你再帮我一个忙如何？”
罗玄木头一般的脸终于有了一种叫诧异的表情，他微微蹙眉，上一个忙刚帮了，戚蓉答应的事情还没兑现，又一个忙来了。
他无奈道：“说吧，你又要我帮什么？”
戚蓉挑了挑眉，故意道：“谁知道呢，我要大闹英雄会也说不一定。”
罗玄被她的坦然自若吓得不轻，大庭广众之下，她怎么能不痛不痒的说出要大闹英雄会的话，把大闹二字说得像参观二字一样轻描淡写。
他清咳了一声，怔怔道：“你说什么？”
戚蓉’切’了一声，道：“没意思，逗你的。”
罗玄僵直的身体终于敢动了动，吐出憋着的那口气，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扬了扬，就怕对面这人又语出惊人。
戚蓉眼睛戒备地看着亭谢下，凑近他的耳畔，轻轻道：“我要去化雨楼，既然化雨楼楼主不在这儿，我便要去化雨楼会会他。”
罗玄眼神飘向另一方，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觉得，大闹英雄会和私闯化雨楼两者两比，后者也没好到哪儿去呢？
江湖众所皆知，这个世上最不好闯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皇宫，在庙堂之上，一个便是化雨楼，近在咫尺之间。
据说化雨楼内遍地是陷进，就连上一任楼主薛梦忱也无法亲自用功力破开，不请自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戚蓉武艺是不错，可还没不错到如同薛梦忱那个境界。
薛梦忱都进不去，硬闯跟送死并无区别。
擂台上，新柳庄庄主薛自廉正侃侃而谈，抱拳朝四面八方还礼，擂台下有人出言相和，上下一团和气。
罗玄突然问道：“你真的不是来衡阳寻祁公子的？”
戚蓉看了他一眼，莫名被他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戳中了心思，这几日来，她也想反问自己，当真不是为了寻方诩之才来的衡阳？
明明早就知道烟霞谷出了事，她就该乖乖听晏玉的话，回烟霞谷看一眼，却总忍不住找借口，觉得她爹爹回了烟霞谷，家里必然不会出事，改道非要来衡阳看一眼，只是看看就好。
方诩之这个人，一向爱把事情藏在心间，再大的事在他眼前都如浮云一般，这次不让她跟来，又把颜誉留下，一定不简单。
她正色道：“不是。我答应了你姑姑罗前辈，要替她杀萧峰越的。”
罗玄是直肠子，她说不是便不是，没有再追问，只是道：“化雨楼不好闯。”
戚蓉道：“我自然知道不好闯，我说会会，就只是会会而已，不闯。”
罗玄叹了一口气，不再劝她，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戚蓉早等着他这句话，眼珠一转，忙道：“帮我拦住一个人，不，是两个人。”
“谁？”
戚蓉下巴朝亭谢下支了支，“他。”
罗玄回头望去，亭谢下擂台旁，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恶狠狠瞪着戚蓉，一个瞎了一只眼，一个脸上有一条疤，恨不得一跃而上将她千刀万剐。
罗玄惊喜道：“湘边五鬼？”
戚蓉干笑了两声，“明明是两只鬼，哪来的五只。”
湘边五鬼只来了两个，常二凶多吉少，多半是云州一战，死在了郑观音的掌下。湘边五鬼五个齐全能够跻身一流之列，如今只剩两个，以罗玄摧心掌之名，拦下他们绰绰有余。
罗玄一反常态的眸子一亮，兴奋地大笑两声，“巧了巧了，我找了他们数月，原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拦住。”
戚蓉手中的银匣紫光开始暗淡，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她说了一声：“多谢。”
拿着银匣匆匆出了亭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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