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衡阳
出亭谢后，戚蓉顺着蛊虫响的方向追去，数里之后，一直向北，紫光越来越亮，一直追到化雨楼前。
化雨楼建在城边的洞庭湖上，靠近化雨楼，手中的银匣突然不响了，紫光微弱，戚蓉正四处张望时，一个声音叫住她。
“戚姑娘。”
戚蓉寻声望去，眉头一皱，“是你呀。”
她抬头看了看天，难得的好天气，又看看湖，景色也好，就是心情，突然不好了。
今天出门着急没看黄历，不知道上面是不是写了犯小人三个大字，倒是跟苏青衣很有缘分，一天碰到两回。
许久不见，苏青衣一改初见时的懦弱腼腆，有种上位者沉静稳重的气质，腰板挺的笔直，抱拳行了一礼，“戚姑娘，别来无恙。”
戚蓉不由在心中感叹，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十分养人，数月不见，苏青衣竟然能脱胎换骨。
就是不知道真的是权势养人，还是苏青衣本来面目就是如此，如果是前者，情有可原，如果是后者，那苏青衣此人，确实如方诩之所说，深不可测。
她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声，语气十分温柔地道：“好说，好说，拖你的福，没死在云州，可真是万幸，也算得上是……无恙吧。”
苏青衣毫不在意戚蓉话中的讽刺，好脾气地轻笑一声，道：“戚姑娘是在怪我。”
戚蓉摇头否认道：“那确实没有。”
去云州是她自己答应的，要是为了这个怪苏青衣，岂不是无理取闹。云州的事苏青衣脱不了干系，搞不好他就是主谋，要不是运气好，她和方诩之都死在云州了，更不会在化雨楼与他相见。
苏青衣从善如流地笑道：“那就是我误会姑娘了。”
戚蓉假笑回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青衣走近一步，道：“戚姑娘是想问我为什么在衡阳，还是想问我为什么来化雨楼？”
戚蓉无语道：“化雨楼。”
苏青衣又走近一步，“没什么好瞒着的，我是跟着戚姑娘来的。”
戚蓉差点笑出声，道：“跟着我？你堂堂盟主，跟我着我做什么？”
他一靠近戚蓉一丈以内，银匣里的蛊虫突然躁动起来，发出细碎的声音，空耳不可闻，跳动三下，又没了声音。
苏青衣的视线停留在银匣上，夸赞道：“燕子楼的寻踪蝉，好东西。”
戚蓉轻挑右眉，意有所指道：“苏盟主果然见多识广，连燕子楼的东西都知道。”
盟主二字从她嘴巴里说出来，莫名觉得有些刺耳，苏青衣苦笑道：“戚姑娘的嘴，还是这么厉害。”
化雨楼就在眼前，戚蓉没心思在这里跟他斗嘴浪费时间，也不想费心去猜测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苏青衣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寻到方诩之。
化雨楼不是问剑盟，问剑山庄有苏若白坐镇，一直不喜欢在庄内设陷阱。化雨楼则不同，化雨楼开立之初，薛梦忱体弱多病，因此化雨楼布满了内暗器陷阱。
要进化雨楼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还需仔细琢磨琢磨，她转身正要离开。
苏青衣不着急回答戚蓉的疑问，反而问道：“戚姑娘是想进化雨楼？”
她坦白道：“是啊，知道就别浪费我精力。”
戚蓉没准备在他面前遮遮掩掩。苏青衣离开新柳庄来此，多半也是为了见化雨楼楼主，目的相同，没什么好隐瞒的。
更何况，苏青衣那么聪明，只怕从她进衡阳那一刻起，就知道她一定会铤而走险，去闯化雨楼。
苏青衣又问道：“进去是为了找方诩之，原来，戚姑娘是怀疑方诩之就在化雨楼里面？”
戚蓉心里无比平静，不想再回答他的话，又向前走了几步。
身后苏青衣的声音云淡风轻地传来，“我可以带戚姑娘进化雨楼。”
他还没说完，戚蓉便停住脚步，快速转身。
苏青衣缓缓向她走来，“问剑盟自北境而来，参加英雄会，说白了，我身为问剑盟盟主，本来就是要去化雨楼会会萧策的。你同我一起进去，没有人会拦着你。”
戚蓉有些意动，青天白日，要闯化雨楼，就算强如她爹爹，脑子没病都不会硬着头皮去试。
她想用一颗凤凰羽敲开大门委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跟他进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能兵不血刃的见到萧策。
她笑了，“苏盟主就是苏盟主，最是能掌握人心。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苏青衣蹙眉道：“我一定需要做什么，才能帮姑娘吗？就当是我还了戚姑娘千里迢迢赶去云州替我给方诩之送信的恩。”
戚蓉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真就这么简单？她才不信。
苏青衣不提云州就罢，他一提，戚蓉想到，早在云州时，就压在她心中好大一个疑问，压得越久，就越想知道答案。
她问出了口，“其实，你那日让我去云州给方诩之送信，根本就是不想让他死在云州，对不对？”
苏青衣唇角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压了压，又恢复到原来的幅度，他抬眼跟戚蓉对视，始终没有回答。
看他的神情，戚蓉有些明白了，苏青衣不答也是答了。
她催促道：“走吧，不是要带我进化雨楼吗？”
苏青衣道：“等等。”
戚蓉顺了口气，苏青衣有完没完，她不悦道：“你还有事？”
苏青衣眼底有难掩的神情，数月不见，他比初见时黑了些，不似那会儿青涩小白脸的模样，但他再黑，也比寻常跑江湖的人白上不少，他一垂眉，眉间那颗美人痣更加显眼。
他犹豫许久，才道：“戚姑娘，你一路下南境，一定途径许多地方，有没有在何处遇见过青青？”
他说到青青二字时，神情恍惚，眼神涣散，仿佛这个名字重之又重，轻易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无数次下定了决心，才敢问出口。
戚蓉看着苏青衣瞬间变柔和了的脸色，数度欲言又止。
苏青衣此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按理说，苏青衣能做出毁义父名声踩着恩人上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该是不择手段的，也该是心狠手辣的。
戚蓉问道：“苏青青？”
苏青衣慌乱地整理情绪，苦笑道：“如果戚姑娘曾经见到过青青，我就放心了，她自从出了北境之后，问剑盟的人也寻不到她踪影，青青涉世未深，我总怕她出了事。”
戚蓉面容带笑，放缓声音，柔声道：“你对苏青青倒是真有情义。”
苏青衣面露诧色，“戚姑娘何出此言？”
戚蓉平日看惯了方诩之那套，苏青衣装无辜地套路远比不上方诩之一星半点，对她不太管用。
“苏青青的日子不好过，爹死了，从一代大侠沦落成了人人喊打的衣冠禽兽。娘被人掳走，至今生死未卜，在别人嘴里，竟也成了琵琶别抱水性杨花的贱人。苏青衣，你对苏青青的情义，究竟能值几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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