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就真的这么厌恶我吗

“慢点喝，不够的话奴婢再替您去小厨房盛，不过今日最多喝两碗，不然您的脾胃要吃不消了……小殿下，您怎么突然哭了？！”

        侍女一来一回得极其迅速，她将粥凉到不温不烫刚刚好的地步后递给了柏辰。

        景艺像往常一样本想再多叮嘱几句用膳的禁忌，却发现自家小殿下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虽然因为嫌丢人而将头埋得低低的，但依旧能清晰地看见那一颗颗小珍珠顺着脸颊滑落进碗里。

        “呜呜呜……还不快给本殿转过去！不准再看了！”

        察觉到自己没骨气掉金豆子的样子被发现后，小凤凰虽恼羞成怒，但也干脆不再忍了。

        他闷闷的抽噎声即刻恢复正常，反倒让侍女见状不知所措了起来。

        毕竟这是她跟在柏辰身边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他哭得这般狼狈。

        若是放在以往，谁人敢让这位整个凤族上下的掌上明珠皱一下眉头，第二日都不一定能留一具全尸走出凤族。

        情急之下，侍女只好学着别人哄人的模样，轻轻诱哄着小凤凰：“小殿下，您别哭了……再这样下去凤帝凤后该心疼了……”

        她这不哄还好，一哄就勾起了柏辰那些受委屈的回忆，想起曾经族人们对自己的好，他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小凤凰把羽翼伸出来，将脑袋深深埋进雪白的羽毛后面，试图寻找一个封闭的自我空间来调整情绪。

        柏辰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外人都能待他这般好，无时无刻不细心照顾着他的感受，偏偏谢渊——他拜了天地，明媒正娶，将彼此姓名刻在三生石上的夫君却不可以。

        然而在这结婚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谢渊每次同他的对话从未超过二十个字，与他对视时的眼神也永远是冰冷刺骨，神情中总夹杂着藏都不愿藏的反感。

        为什么？柏辰问自己。

        他明明已经够努力了，甚至努力隐去了未出嫁前那些刁蛮任性的小性子，可为什么谢渊还是不愿意同他像正常夫妻那般相处，就算想从朋友做起，中间也始终隔着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寒川。

        他难道就这般差劲吗？

        不知在羽翼下缩了多久，柏辰的脑袋渐渐变得昏沉起来，他再次醒来时晚膳已经被端上了后园的饭桌，但一想到可能会和谢渊一起用膳，小凤凰就立刻以胃口不佳的理由拒绝走出殿门。

        “本殿再也不要原谅他了！”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再对这个男人心软了。

        侍女因为拗不过柏辰，最后还是挑了些清淡的菜品放在食盒里给他带进了寝殿。

        小凤凰自幼有个极好的心态，所以睡了一觉后，除了那句可信度几乎为零的誓言外，已经彻底从刚才颓废的状态中走出来了。

        他拿着筷子夹起面前盘里青翠欲滴的蔬菜，只看那菜里几乎不见丁点油星，柏辰随手夹了两筷子后就再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欲望，反而心里越来越躁，借着怨气将面前的东西统统杵成了菜泥。

        “景艺！”柏辰再次叫嚷道，“你给本殿作证，本殿要是再理他，就会变成秃毛鸟！”

        果然，无时无刻，哪怕知道对方厌恶自己，柏辰依旧控制不了，一颗已经不完全属于他的心去思念谢渊了啊。

        柏辰这张嘴向来没分寸，说出来的话也大多像场闹剧，没一会儿就随着好心情烟消云散了。

        只是好巧不巧，话音未落之时谢渊正听从谢澜的指令来给小凤凰送治疗伤口的灵药。

        殿门并未关严，柏辰音调又高，刚刚几句要强的“毒誓”就算没被谢渊完全听进去，也至少让他会意了七八分。

        二人相顾对视，沉默间，场面一度尴尬。

        柏辰干笑着扒拉了两口碗里的饭菜，边在心里骂到死傲娇，边故意无视谢渊，和身边的侍女找起了话题：“景艺，大哥刚才送来的药还在吗？本殿现在膝盖疼得厉害，正需它来止痛。”

        说完，小凤凰还忍不住悄悄瞥了眼谢渊的反应。

        对方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冷漠，在听到如此刻意的话后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

        下一瞬，谢渊将看向柏辰的目光收回放到侍女身上，他把手中白玉的瓷瓶递给景艺，紧接着动作连贯，毫不拖沓，在不到半柱香时间内，寝殿里就没有了他的身影。

        从始至终，除了刚进门时与柏辰对视的那一眼之外，他没再正眼瞧过他一次。

        “你就真的这么厌恶我吗？”

        突然的爆发，让柏辰将手中的玉勺狠狠摔在地上，旋即这位嚣张跋扈的凤族小殿下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他为了一个人压制天性，可这个人──似乎永远都不愿意正眼瞧自己。

        点了烛火的寝殿再次变得寂静起来，侍女察觉到了柏辰的不悦，慌忙放下手中的药膏，随意编了个由头后便匆匆退出了房间。

        没有人注意到，柏辰被阴影挡住的侧脸上，缓缓滑下一滴热泪。

        殿门被关上的刹那间，那青白的瓷玉药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内里泛着灵草香的药末被撒了一地，一闻便知都是些价值不菲的药材。

        那药末中还掺着碎成灰的瓷玉片，在烛火的照耀下发着愈加让人厌恶的灿光。

        泪水遮住视线前，柏辰看见了那片立在妆镜台上，哪怕被他擦过无数次，用法力浸养数个时辰，仍旧凌乱破碎，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凤凰尾镜。

        那是大婚当日，谢渊推开他而弄伤的。

        “谢渊！本殿真是受够你了！你迎娶本殿就是为了完成白虎族的任务是吗？！”柏辰本就没彻底恢复的情绪在看见最爱的凤镜后一点即燃，他堂堂第一仙家大族的小殿下，这辈子从未被任何人几次三番地无视欺辱过，“冷落我？本殿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接下来的一连半月，柏辰当真没再与谢渊说过一个字，甚至狠心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

        谢渊起初因为谢澜的原因还会去多看柏辰两眼，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会说上两句夹着冰碴子的嘘寒问暖，后来他大抵是察觉到了对方敷衍的态度，索性他干脆不再演戏，两人虽同住在风溪宫内，一日三餐面对着面用膳，彼此间却从未交流过半句话。

        他们一个眼里藏着深深的厌恶与冷漠，另一个则带着不屑与愤怒，谢渊与柏辰的相处方式可谓是比对待陌生人还要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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