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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她看到一对情侣。

        这其实没什么好在意的。或许是阅读的间隙中,为灰色或者某种暗淡的色彩充斥着,视野急需一点能缓和的亮色。那男生的头发很自然地就闯进了她的世界。漂到很浅的一种金色。

        是很少见的发色,像是一片平常的墨海中跳动的光点,鲜亮、桀骜。她在理发店第一次染发时曾见过这样的色板,只是略略扫过一眼便指向了那处深深的酒红色。那时她还是一头长发,顾盼流连之际乌黑的发尾在薄薄的蝴蝶骨间扫开,胜似绸缎。

        全职太太的生活让雅思可以随性地安排自己每天的日程表。大多数时间她都很闲,有阳光的下午都在与别家富太小聚或者独自一人闲坐中被打发过去。这间茶楼才开了不到两个月,屈指可数的下午茶经历中,街对面的那家便利店不曾进入她的视野。但是上一周,市政部门开始进行街道绿化的修剪,梧桐的树枝被打理过后,没了许多枝叶,原先遮挡视线的巨大树冠消失,便利店的玻璃窗这才正巧直面她习惯坐下的露台圆桌。

        这天下午的太阳很好,暖暖的光线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充裕地照射进来,雅思的手肘支着小茶几托起下巴,咬下一口费南雪蛋糕,便开始悠闲地读起一本华兹华斯的诗集。说来也好玩,她买下这本诗集纯粹是因为诗人的名字——听起来像华尔兹,书店将它摆在《爱者之贻》边上,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挑了出来。但他的诗读起来可不像华尔兹。

        过了一会儿,太阳西移,雅思察觉到一丝阴影中的倦怠之意,捞起夹在椅背和自己腰背中的抱枕搭在腿上,朝着零星的梧桐枝叶向下望去。

        一对很是年轻的情侣坐在了便利店的窗边。一份巴掌大小的饭团,配一瓶桃子果汁,都是男孩的。女孩的那半边桌子摆着一瓶消毒酒精,她把男孩的袖子拉了上去,雅思虽然看不见,也能想到他的手腕外侧一定有不轻的伤。男孩也没有拒绝,只是稍显滑稽地梗着脑袋往嘴里送去果汁,动作带着肌肉的僵硬,像是害羞的样子。

        今天是工作日的间隙,不是休息日。这个时候,高中生应该正在教室里上课,但说不准,也许他们已经考完试,从高中生这个身份中圆满毕业了。毕竟没人敢染这样一头明目张胆的浅金色。雅思眯起眼睛,看到汗水在男孩的额头上闪光,他看上去像是刚跑完马拉松,湿淋淋的,皮肤泛出桃子般的粉红。但说不准,也许是打篮球的,因为手腕外侧的擦伤。

        出于礼貌,她应该对陌生人表示同情,但鉴于她只是一个看客,偶尔冷漠些也无伤大雅,于是雅思圈着抱枕想:一定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屁孩。

        这样的称呼让雅思不禁想起自己的年纪,很奇怪,她总觉得自己年轻,但在看见这样一对充溢着青春气息的情侣时仍不免为之侧目。自己快要25岁了,如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已经没多少时日可待——根据她前几日听闻的一对闺蜜的对话,过了25岁,新陈代谢开始变缓,皮肤也自然变得粗糙,那就很难再说是年轻女郎了。

        雅思颇为郁闷地揉了揉自己脑后的发尾,两年前自己就把那头长发剪短,留着短短的发茬,不比大姐的冷厉,却更显俏皮的靓丽。偶尔她会回忆起柔滑的发丝扫过脊背的触感,但终究不愿费那个时间待它留长。她摸到打着卷的发尾,盘算着去清迈前还得再做一次护理。

        茶楼的侍应适时地走来,询问起是否还需添茶。雅思微笑着摆了摆手,在起身之前最后一次远远地望向那对年轻的漂亮情侣。男孩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捋了上去,湿漉漉的,显出张扬的眉目。

        是她学生时代从未打过交集的那种男孩。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类型。雅思结了账,心中那点关于自己学生时代末尾的碎片也没于耳下波西米亚晶石坠子闪烁的细碎银光之中。

        打理完发型回到家,雅思把诗集翻出来后将挎包和外套交给候在玄关的女佣,从对方的口中得知杨志球今晚的应酬与可能的夜不归宿。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似乎是不应该的,而且也并无必要。自新婚的三个月后,杨志球就变得肉眼可见的忙乎起来,以至于在她一个人回康家时会被姆妈不着痕迹地询问婚姻是否出现裂痕。她没有什么感觉,但似乎确实不该表现得这样无动于衷。雅思叹了口气,只是她确实享受这样的生活,闲适、自由,也许偶尔无聊,但到底不用纠结。

        洗完澡,饮了杯热牛奶后时间过了凌晨,雅思留着床前的一盏夜灯,坐在窗台上看着港城的夜景。手边还是那本名字很像华尔兹的诗人的作品,半旧不新,纸张的边缘泛着微黄。她看着黑色印刷的诗句,心里却浮现出另一首诗,被人念出来的诗。

        雅思看着书睡着了,灯还亮着,照起床头柜上的邀请函,模模糊糊地显现出似乎被人无意识地用指甲划出的印字——“天堃”。

        灯光也照亮起浅眠女子的半边侧脸,平和、安静,没有人知道她正在做一个关于白栏杆公寓、玫瑰和诗歌的梦。

        泰商包下了香格里拉酒店的顶层举办宴会,一众名流豪绅荟萃一堂。雅思从晚上七点开始就身处丈夫的好友圈和同事圈之中,这些人不是天生富贵即是力争上游,穿着皆是无标牌的定制服装,珠光宝气宛若陈列场。

        不过片刻须臾,杨志球与另几位身着高定西装的男士碰了碰杯,对着雅思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雅思自然看出他们有要事商谈,她也不便再跟在一旁,于是扬起一抹笑容提着裙摆缓缓走向列开一排画作的转角走廊。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所有的犄角旮旯似乎都塞满了闲谈的男男女女。有些人不顾她面上敷衍的客套微笑过来寒暄,问她是不是哪个影视公司的新晋演员或者还未订婚的富家千金。雅思只礼貌地、不经意地举起左手,时而装作捋一捋耳边碎发,时而掩嘴暗笑,只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出一点光彩,这些人便表示出惊讶,似乎她还不该是个无所事事的闲家富太。随性地聊上两句后她唇角的笑容微微平直,平和地说上一句抱歉便从容地转身离去。

        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画作,靠近阳台的转角,有两棵漂亮的琴叶榕盆栽。这幅画可以说她从前已经看过,印象很深。

        然而到底雅思今晚是难以拥有一会个人时间的。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

        一位年轻男士的声音自后侧传来。

        雅思没回头,她确信身旁的男士只能借着一点身高差看清自己的一小片侧脸,不禁莞尔,“我可是背对你的。”

        “我想,能欣赏《高特鲁夫人》的女士,一定是美人。”

        毕竟她是如此的伤风败俗,高傲、胆大、似乎无所顾忌。画中的女人身着黑色的缎面长礼裙,右侧的钻石肩带随意地滑落,修长的脖颈和长裙的心形领口之间,皮肤如珍珠般优雅苍白,甚至还扑着淡淡的紫色香粉。而她的神情却是高傲又冷漠的,大概因这侧身的刻意姿态有些别扭。

        愤怒的是沙龙上的保守派男士,能够欣赏的便一定是知音。

        不过……口花花的艺术鉴赏家?雅思微微眯眼,目光注视着画中被女子揪起褶皱的裙身,声音依然平淡:“倒称不上欣赏。我只是在想,她会后悔吗?嫁给一个年龄足够做她父亲的银行家,为了让自己的皮肤更白不惜服用砷而中毒……高特鲁夫人挣扎着想跻身巴黎上流社会的顶端,所以她选择和萨金特合作,可惜一夜成名,却是骂名滚滚来,”她的视线凝注于女子头顶的一颗小小的银色月亮发饰——月神黛安娜的标志,据说来自高特鲁夫人的授意,因其与自己这“贵族式的苍白”皮肤彼此映衬,浑然天成。

        雅思摇了摇头:“我在想,画家是否把她描绘得过于聪明。”

        “就算她是个傻瓜,那也是一个有过野心的傻瓜。”她的美貌是一种武器,用来掩饰不幸的身世,堵塞所有将她排斥之人的议论。年轻的男人收回视线,他的目光落在雅思脸上,她垂着眼睛啜饮着杯中的酒液。

        女人的眼睛下面似乎有淡淡的黑眼圈,在灯光下更是一层微微绵绵的青色。未被遮掩住的眼圈显然是不完美的,然比起宴会上那些努力将自己容饰得完美无瑕、连发丝都力争在聚光灯下闪耀的小姐或贵妇,却显出几分自然随意的性感。很轻易地联想出眼前的女人夜里的失眠,叫人不免生出亲近之感。

        她就像个难民,像个曾经目睹军队经过的人,亲历了所有那些毁灭、荒诞。她幸存下来,但陷入困境。

        “有些野心的傻瓜总比浑浑噩噩的痴人要好些,是吗?”

        女人已经转头面向他,近距离的对视下,她的面容比他想的要更年轻,放佛汇聚了一切光亮的眼睛让他感到些许压力。女人的神情并不严肃,甚至是微勾唇角,旋出一抹悄然的花靥。但仍给他添上油然而生的焦虑,男人下颚一紧,顶着她的目光称是。

        “我该是认识你的,是不是?”女人脸上的神情已经消失,只是眸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兴味,她很明确,只是在回想一些更具体的事。

        男人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陈少东,”见她并不意外的脸色,他的手无意识地贴着西裤中缝揉搓起来,“这确实是我的真名……我已经不在他那工作了。”

        女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陈少东久违地感到局促,他尽量表现得友好地打量了一下女人的衣着——一袭修身的黑色丝缎长裙,贴腰包臀,往下自然延展成鱼尾摆开,窈窕玲珑的曲线之美淋漓尽致。胸前是一样的心形领,甚至肩上也搭着被沙龙上保守派称作不必要的碎钻链带,与小巧耳垂下坠挂的晶钻流苏相辅相成,连裸露的柔白肌肤都好似覆上一层钻石般的色泽。

        他为之惊艳,不由叹道:“倒是几次见你,你都跟画里人一样打扮。”还都更漂亮。

        雅思没料到他会这般说话,转瞬间不知想到什么,眼里露出一点狡邪之色。她抚了抚肩上钻链,惋惜又由衷道:“所幸如今这个时代,我不会跟高特鲁夫人一样受到无端非议。”

        同高特鲁夫人一样?陈少东刚要附和,转念回味倒觉出不对来,他跟着她扬起的手望去,无名指上的钻戒分外耀眼。

        “你结婚了?”

        观察力倒不算迟钝。雅思点了点头。

        陈少东哽了一下,在她若有似无的微笑中败下阵来,只问着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女人轻描淡写,“我还以为你不会认出我。”毕竟她已经剪了短发,又染了色,外观上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

        “不,jessica……其实你和以前一样。”一样会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某种引人怜惜的伤感柔弱。

        接着便是一时无话的沉默。

        侧对着他的女人举起酒杯,玫瑰色的葡萄酒。拜某种奇妙的灯光效应所赐,在酒店隐隐闪烁的浅金色壁灯下,她的下颌也被投上淡淡的紫色。

        他大概不小心说了出来,因为面前的女人抬起眼睫:“鼹鼠紫?”

        她说这是以前在油漆公司的色卡上瞄到的,最浅的淡紫色被显示为“鼹鼠紫”。陈少东想了想,觉得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景色与鼹鼠联系在一起。

        “更像香草莓,像是我几年前喜欢的sweetactionicecream……一家冰淇淋店卖的雪球,这家店开在丹佛,”他顿了顿,想要描述得更具体一些,却在看到雅思嘴角那抹浅淡至极的笑容时才想到他们身处清迈,而以后回去也不会落地丹佛,“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试试。”陈少东讪讪地结尾道。

        “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雅思耸耸肩。香草莓,奶油白与紫红的结合,若仔细想象大概能摸出个七七八八,但想象总归与眼见有着不小的差距。

        “只有你能看见,我却是一点也见不着,”雅思稍作烦恼地蹙眉,她今天忘了带镜子,但不愿就此止步,“我想出席晚宴的绅士应该在口袋里放一面镜子。”

        那场面怕是会有些奇怪……陈少东跟着思索一瞬,不,美丽的女士做什么都不会用奇怪这个词来形容。他接了茬,倒同受了打击般叹出气来,状似遗憾地摇摇头:“那看来在下今晚是做不成绅士了。”

        雅思微别开眼,朝路过的侍应招手,将手里的酒杯塞到侍应伸出的手里——这下倒好,那紫色究竟是如何色泽她可是再没可能见了。想至此,她盯着面前男人的眼里也不禁带上两分埋怨:“亏你胸前还搭一个口袋呢。”

        陈少东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瞟了眼,可不正是手巾袋,本该放些叠成花的手帕或是名片夹。但自己翻找一圈只排出一沓要么提花要么云纹的手帕,怕鲜艳太过反要招嫌,索性就让它空着,不成想竟惹来抱怨。他把这个原因当作一个小小的笑料爆出,而雅思也很给面子地轻嘲了一番。

        在笑意将歇的末梢,他终于想到一句好话,迫不及待地直视她的眼睛:“或许男士的眼睛就是最好的镜子。”

        雅思不置可否,把脸转向宴会厅中心的、被人簇拥起来的女士那边,短促地笑了一声:“那虞小姐确实是今晚最有魅力的女士。”

        虞苇庭正侧身与一旁的男人说话,乌眉红唇,留到颈侧的头发烫得微卷,被一众人围起来也不见其面色有异,自然是司空见惯。不过即便面容冷淡,也显出一派别样风情。

        可……尽管雅思一再克制,她收不回的目光仍旧汇聚在虞苇庭旁边的男人身上。那人穿着复古深色西装,深蓝色的领带,微低着头在看手里转动着的高脚杯,和周边殷切恭敬的主人相比,这个客人态度显得漫不经心。雅思的心狂跳了几下,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也无法欺骗自己不曾预料男人的出现——她确确实实在邀请函上见到了他的公司。生怕男人回望过来——他的敏锐度实在太高,雅思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移,脑海却是立即浮现出墨石般的眼睛,智慧、锐利、深情、洞悉,怜悯,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里它曾这样注视过自己。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何为了抬杠非要搬出虞苇庭,陈少东必然也同自己一样注意到了本不该注意到的那个人。他的面上已经带上了几分动容的歉疚。她不想要也不需要的歉疚。

        不过两人很有默契地放过了这茬。

        “时间差不多,我想你该回去了。”雅思指了指宴会厅里聚集起来的人群,他有工作在身,自然不可能真的如她一样清闲。

        陈少东摸了摸鼻子,表情僵了一下,有些难得的不自在地说:“你等会还在这里吗?”

        雅思不做应答,歪了歪头表示疑问。

        “过会就有烟花,这个位置是最好的观赏地……”他朝边上的阳台望去一眼。

        罗密欧阳台。陈少东在做出邀请时想到,这条街上的老建筑都保留了某种类似西洋的风格,开放商在设计酒店时努力贴合街景,于是才有这些白白的、西班牙式的高窗和缠花栏杆。据说莎士比亚笔下的罗密欧就是从这样一个小阳台爬上去夜会茱丽叶,也曾在下方为她的美貌所震慑而流连忘返。可以想见,出现在这样的阳台上的年轻的美貌的女人,成为某个幸运的过路者眼中的风景,也不是一件值得意外的事。

        他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在受到拒绝——哪怕意料之中,也不免怄气。

        雅思好笑地扬起手臂理了理耳侧,面庞在烛光中纷纷扬扬的细小尘埃间熠熠生光,连同那枚钻戒。不,钻戒也比不上她的面庞。

        “我想你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口袋巾,只凭这幅表情就能打动在场任何一位未婚的女士了。”

        这话的意思是委婉地告诉他闲谈终止。陈少东心中遗憾,不过面上不露分毫,微微颔首后走出了这片孤零零的角落。

        雅思终是没忍住再要了一杯红酒,放下酒杯绕过绿植,走上白栏杆的阳台正赶上烟花盛放之时,顷刻间天上地下烛火连绵,竟是辉胜星辰,连一轮明月都被比了下去。

        雅思抬头仰望星空,只见烟花盛开,异彩纷呈。她没有回头去看宴会厅里男男女女面上的笑容,只悄悄挑起嘴角,许下默默的不为人知的心愿。是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要许些什么才好。

        隔着短暂而又漫长的岁月,她遇见了贺峰,和站在他身边的红颜知己与幕僚簇拥。像是在清晨四五点钟,人坐在教堂里,周围全是黑暗。贺峰的面貌,早就化成了拼花玻璃窗上的瑰丽神像,模糊而温柔,此刻冷不丁的重逢,竟像是神明的肉身,踏着第一缕日光来到她身边,震撼着谦卑的信徒的灵魂。

        她思及此处,却是无法再往下想。雅思紧紧蹙起眉头,似乎也在疑惑自己为何隐隐心痛。她皱了皱鼻尖,只觉一腔悲意猛地自心底喷涌上来,浑身上下又是疲惫,又是无奈。明明她已划清界限,明明她已做出选择,本该如释重负;然而横亘心头的却是绵绵延延的无助与迷茫,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雅思咬紧嘴唇,方才未及落下的泪水终究轻抚上淡漠的面庞。她长长叹了口气,望着漫天灯彩,索性放空了心思,不再去想以后那些漫长的岁月要如何一一捱过。因着没有回头,雅思便也不得而知,身后的不远处的那个人,隔着眼前的人潮与数不清的岁月,直白却也隐晦地望着白栏杆处的伶仃身影。

        灯花跃动之间,旧夜褪去,翌日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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