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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本来旅贸交游会结束就该回去,但雅思还想多玩两天,于是拉着杨志球住进了布吉岛的假日酒店。

        她的丈夫显然没有了玩耍的心思。神色疲倦的男人对着镜子穿上衬衫后下意识地打起领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处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自然是不会有会见客户的机会的。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工作,事实上在结束不久的社交场,他就结识到了几位对自己未来开发工程有兴趣的富商。

        精雕细琢是很必要的任务,于是杨志球一头埋进书桌,跟已经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妻子挥了挥手就当暂时的告别。

        雅思吃了点肉桂卷和水果当早餐后,便披着一件轻薄的防晒外衣躺在沙滩的躺椅上,看着当地人比赛冲浪。有时也会翻阅几期旧杂志,但大部分时间,她只是用它们来遮挡太阳。一段时间没有去理发店,她原本造型精致的头发也开始胡乱地打起卷,但她终究对于这里的理发店不太放心。这里的食物让她想起夏威夷:椰子汁、炒饭、五颜六色的披萨拼盘。她曾想四处走走,但自一个人走去一排贩卖纪念品和潜水设备的商店后,甚感无趣,此时便是哪里也不想去了。于是索性就带在海滩上,顺手拍上几张照片:从海岸木屋看出去的景观、海上的长尾船、小孩在沙滩玩耍等等。

        她发现了一家网吧,处理掉邮箱里的垃圾邮件后,雅思便把一些新近拍摄的照片上传到自己的个人博客:几张安曼达海,还有一些留学时随手拍的照片——公寓里盛开的玫瑰,客厅茶几上的小狐狸扑满,在旁边,躺着一颗被主人不小心遗漏的蓝宝石银边袖扣。

        海滩朝西,每天傍晚,雅思饮一杯椰汁,看着夕阳沉入海中。海水浅而平静,但她依然偏好在泳池里游泳。多年前和家人在巴厘岛度假的海边,她曾天天跑向海滩、每晚裹着一身晶亮海盐归来,直到有一次在回旋的波浪中小腿抽了筋,幸好那时两个姐姐都在身边。从那之后,她便很少主动去海里游泳,还好有一串与海风合唱的木头风铃供自己把玩。可真要说起来,上一次在泳池游泳似乎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不,她不愿回想,于是雅思摘下墨镜朝边上看去。

        隔壁的木屋住了一家印尼人,小男孩和小女孩穿着t恤游泳,仿佛是忘了把泳装放进行李箱带来。这也是雅思为何没穿裙子的原因:第一天来到海滩时她穿了一条有着错落裙摆的白裙,每走一步那轻柔的边料便拂过小腿肚,可惜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位拿着甜筒的小女孩——显然是刚刚买到,兴奋过头,还没吃一口便让她的裙子抹了个干净。女孩眨巴两下眼睛,却是憋回了盈盈满眶的泪珠,先用不太熟练的英文跟她道歉。雅思则带着她去买了新的甜筒,再把她交给前来寻找的面上已带焦虑神色的夫妇。

        就他们的年纪而言,两个小孩子个头算高;她无意中听到他们的母亲告诉酒店里提供饮料的服务生,这两个小孩只有五岁和七岁,令她稍感惊讶。他们的母亲身材苗条,一头短发(雅思心中比对了一会,比自己的要短一点),脸上有些雀斑,但长相标致,而且似乎每隔几小时就换上一套新泳装。早上她通常坐在木屋前面的小圆桌旁,身上披件跟西瓜果肉一样鲜红的薄薄晨袍,一边剥水果,一边把一片片椰子和木瓜递给孩子们。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玩耍,她则坐在椅子上阅读,如果孩子们试图拉她一起,她就拿着一本杂志溺爱地拍拍他们。她和她先生看起来不太搭调,首先从年龄来看便不那么匹配。她的先生身材高大、晒得通红,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垂到肩膀,比他太太的头发还长,一副蹩脚演员的模样。他白天大多躺在挂在两棵树之间的吊床上睡觉,撑住他的吊床绳结被拉得紧绷。

        明媚的阳光倾洒在海面时,雅思在餐厅露天的圆桌上吃了午餐。那一家人占据了隔壁一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孩子们修长的四肢全被阳光晒黑了。那家人点了很多菜,一家人享用一条咖喱烹煮的全鱼,把鱼翻得乱七八糟。雅思想起自己的婚姻,想到自己或许也会孕育后代,这是很正常的事,可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无力感。

        她没再去看隔壁桌,专心致志地享用自己的午餐。

        那家人吃完饭后,太太站起来,亲了一下丈夫的额头,出乎雅思意料,竟然是丈夫和小孩一起离开。

        “他们准备去出海,”女人走到她的身边,慢慢地说着。她的英语不算好,夹着很重的口音。

        雅思跟着她的目光望去,男人和孩子走到船边,船主是个穿着红色及膝短裤、光着上身的泰国少年,他正忙着清扫船上的叶子和栀子花花瓣。两只青绿色的小青蛙跳出来,跃入沙中。男人伸出大手,两手各挖出一只青蛙,带过去给他的孩子们。孩子们对着沙滩低下头,绕着圆圈追逐青蛙。泰国少年动手把船拖入水中,白色的浪花像肥皂泡一样嘶嘶环绕着他的脚踝。

        “一起喝一杯吧?”在他们的身影远离后,女人对她这般邀请。

        她们走进室内,来到有空调的酒吧,点了两杯鸡尾酒。一个乐团正准备上台表演。

        女人名叫玛莎,她的丈夫叫德雷克,是一家电视台的剪接师。

        “你不担心吗?”雅思看向她脸上因笑容而跃动的雀斑。

        “什么?”

        “你的丈夫和孩子。他们出海了。”

        女人只是摇摇头。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像太阳落下又会在第二天照常升起一样,男人与孩子坐了白船起航,最终也会乘着白船回来。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逻辑,然而这寻常背后需多少深情

        玛莎看了她几眼,问道:“你还没有结婚吧?”

        雅思回过神,只微笑着举起了带着婚戒的手。灯光太暗,没注意到也是正常。

        玛莎显然感到吃惊,她微蹙眉头,露出了些许困扰的表情,“但你正想着某人。我觉得,你很想念他。”

        雅思一愣,心中讶异的却是对方为何能这样坦白地说出口。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问答方式。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这样表现,……不知道是否真的是被戳中心思,也不知道这家人在一直注意着自己。雅思本能地想否认——出于泄气——但随即又感到毫无必要,不过也不愿就这样肯定:“……或许。”

        最后她咀嚼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会见到他吗?”

        “可能吧。”

        “你许过愿望吗?”

        “什么?”

        “这里的许愿池,我是说往许愿池里投硬币,很灵验。”

        雅思点了点头。她从网吧回来的路上,看到几位女童在观景台的喷泉边用印尼语争论不休。接着其中一位女孩子略带羞涩地朝她走来,摊开手,手心里的一枚硬币在阳光下发出银色的光。

        「“你可以帮我们投一枚硬币吗,我们的手都不够长。”

        她握着硬币的掌心有一点儿发烫,应该是太阳照得太久。那座雕塑喷泉其实并不高,只是最高一层的池子实在很小,凭女孩子的手长想要投进去确实不容易。她在心中谨慎地计算了一下抛物线,站远了一点,顶着女孩们的期待目光抬起手臂。

        却被一直背靠着观景台栏杆的男士叫住,他有一头深棕的卷发,眼睛是黯淡的蓝色。

        “这样可不行,这里的许愿池,需要背对喷泉,左手拿硬币从右侧投上去,这样才能实现愿望。”

        若不是对方那张被年月摧残的、有如脉脉温泉水般的脸朝她友善地笑着,若不是他身上的某种东西触动了她,雅思差点就要抱怨着把硬币递过去。但也不妨碍她在心里抱怨:若是不想要人许愿就建个普通池子好了,非要出个折磨人的规则。

        不过反正她也没有什么非要实现不可的愿望。但女孩们可爱的脸,实在让她无力拒绝。雅思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两手插兜的男士一眼:“麻烦你帮我看着角度。”

        他站到她面前,替她挡住了热烈刺眼的阳光。

        “再后退半步。”比刚刚的距离近了些,雅思发现对方暗沉的蓝眼睛此刻竟亮得像是被阳光拂照后波光粼粼的海浪。

        “准备好了吗?”

        雅思闭上眼,某种命运的弧线从她手中抛出,在烈日下强烈地反光,最终滑落进水池中。那声音轻闷而微弱,短暂而几不可察,一如某种未知未觉的悄然的松动。女孩们欢呼雀跃起来,朝她道谢,她松了口气。然后,雅思便听见男士轻快地说道:“well,我们配合得很不错。”

        “你住在哪,小姐?不,让我猜猜…莫非是巴黎?”配合着完成了女孩子们的心愿后,雅思同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士一齐在观景台短暂地闲聊起来。反正她也无事可干。

        “为什么是巴黎?”她好笑地看着男士慷慨地往自己的酒杯里倒酒。

        “因为你看上去像个迪奥模特。”

        雅思挑了挑眉:“那真可惜,我不是。”

        “我是。”雅思略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不过联想到之前他那双眼睛的亮澄,此刻也不觉得有多意外了。

        男士拿起酒杯对她做了个调皮的手势:“前迪奥模特,要知道人生到了某个阶段,什么都会加上个前字——前模特、前公司…或者前女友。”他笑了一下,雅思谢绝了他的酒,男士毫不在意地举杯:“那祝你玩得尽兴。”」

        雅思耸了耸肩,她确信自己应该已经把冷漠表现了出来,因此心直口快的玛莎不再追问,而是喝干了高脚杯里的酒,“明天是安妮的生日,我们会办个聚会,你愿意来陪她过生日吗?”

        安妮,那个女孩的名字。

        乐团开始演奏,过时的音乐让雅思经不住地感到些许烦躁,她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会。所以雅思答应了下来,接着便跟女人道了别。

        德雷克是一家电视台的剪接师,在此之前他是一家还未倒闭的报社的摄影编辑。在贺峰为了生活什么工作都能干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俩做过一会儿同事。确实是非常短暂的一段经历,如果贺峰回头整理一遍他过去那些写满了浅蓝色细线格的袖珍记事本,计算其中的日子,可以确认的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中爪哇工作。

        贺峰是在三宝垄的滨海度假小镇里结识的他,当时他们两人都被派往三宝垄负责采访一个发生在酒店宴会厅的爆炸案,爆炸案的受害者全是正要开始享用晚宴美食的宾客。

        然后有天下午,他和德雷克在苏拉加达郊外的一个小村庄吃午餐,桌子忽然猛烈晃动,黑色的炖肉从碗里泼了出来。到了那时,他已经习惯了印尼偶发的地震,地球猛烈震动,一切也暂时中止。过了一会儿,他们拾起汤匙,继续吃饭,但大家却开始尖叫,慌张冲过他们,穿过小小的广场。德雷克拉着贺峰一跃而起,他跟着大家跑,心想也许哪栋建筑物倒塌了,但此时的混乱却实在与地震无关。当他们跑到街角,看到一个青年男人躺在地上,一片狼藉。他头部中弹,鲜血像慢慢延伸的小河一样从头盖骨里冒出来。时至今日,贺峰也依然记得这一幕:青年男人奄奄一息地窝在人行道上,铺路石被火熏黑、被血浸透,眼睛好像打瞌睡一样闭着,喉咙冒出非常微弱的声音。手腕上廉价的金表在太阳下亮得刺眼,脖子上有一段被扯断的红绳。

        “记录这一切,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德雷克拿过贺峰的相机,他的业余设备没有配长焦镜头,所以德雷克只能靠近拍摄。贺峰原以为会有人阻止他、咒骂他,把他拉开,但没人理他,等德雷克用完一卷底片,救护车还未赶到,男人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那天晚上,他和德雷克搭乘的通宵巴士从默巴布山脉沿着一条狭窄的道路蜿蜒而下,一道闪电将漆黑寂静的荒野照亮。恐惧如岩石层散发出的寒气一般静静蔓延,他本能地开始数数,猜测着下一次雷击何时发生。他似乎又看见那个黑头发、有着墨石般眼睛、瘦得皮包骨的小男孩在望安山上追着闪电跑的情景。

        云销雨霁,第一缕日光缓缓自地平线升起,他们的通宵巴士被拦了下来,他们和其他乘客被赶下车,大伙出示证件,一群喝得醉醺醺的查哨站警卫拿着手电筒对着大伙的脸猛照。一闪而过的灯光却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很显然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样一张面孔,身后的警棍或是别的什么蠢蠢欲动。贺峰猛地联想起下午那个躺在人行道上的青年男人与自己外表上的相似性——某种种族上的相似性。他们到底是外来人。

        婆罗浮屠隐隐出现在前面,随着日头的升起,一点一点地,从钟形塔到佛像、到石墙石道石阶、到雕饰镂刻纹饰,面貌越来越完整。好像一座被陆地所包围的小岛,高高坐落在辽阔乡野之中。除了愚蠢警卫来回不断的脚步声,绵绵不息、此起彼落的钟声,以及刺耳的风声之外,这里几乎一片沉寂。

        他想起自己曾对着虚幻的佛影许愿考试要拿100分,然而此刻直面真正的佛像,却只觉得手脚冰冷。佛像,兴许下午那个躺倒在铺路石上的青年,他的脖颈间被扯断的红绳,兴许那里原本系着一尊佛像玉石。可那个青年终究丧命于此,谁知他死前是否曾对佛许愿?可叹可笑,婆罗浮屠曾于若干世纪里沉睡于层层的火山灰之下和茂密的丛林之中,若非后世人发掘,此刻恐怕也难以重见天日。然即便现下,佛塔的浮雕也不时被窃贼顺走。

        是啊,佛像,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谈何救世人?

        他被用强光照着脸,并不炙热,但头发里的水渍不知是先前为曾消逝的雨水还是重又出现的汗水,他能感觉到它们从毛孔里渗出,然后汇聚。他似乎能感受到一团黑影存在在深色的岩层上,如同被诅咒的幽灵盘踞于坟墓。

        他恍惚地想到一次休闲日听“通俗”音乐会的经历,有一个曲目实在诡异。拜母亲的宗教观所赐,他记住了许多宗教音乐。演奏圣洁的一般的马太受难曲的弦乐奏出的却是地狱的声音,火焰燃烧,骷髅行走,血液一般的美酒,魔鬼的狂欢节。阴间的狂欢,人间的炼狱。不知这是否指向某种不远的现实。

        僵持不下,最终德雷克从自己的皮夹里取出现金才化解了一场兴许即将而来的争端。

        他们面面相觑,在对方因惊恐而睁大的瞳仁中立即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这一天的经历与他们在报社编辑过的那么些时事新闻联系在一起,不难发现某种山雨欲来的风暴。那种将会席卷一切的灾难。

        贺峰逃到港城后两人并未保持联络。很正常,毕竟他有手头刚开的厂子要顾——最开始的生意往往不简单。而德雷克,则努力地让自己避开风暴中心。

        所幸等双方安定下来后又恢复了联系。他曾往那家报社注下一笔资金,然而终究没能挽回败局。

        总归是世事难料。

        德雷克喜欢烹饪,尤其擅长他家乡雅加达的菜肴。贺峰想起他的聚会,记者、摄影师和学者每每齐聚一堂,餐桌上总是同时说着三四种语言。

        他这次来也是为了参加朋友女儿的生日聚会,虽然感到一阵疲惫,但他相信泛泛之谈自己还可应付。

        贺峰让司机把车停在离德雷克家一条街外,缓缓走出车门。这一带以其特有的方式令人惊叹:宽广的街道两旁种了一排排柏树,兴建的水泥大楼有扇玻璃大门,突出的阳台叠架而上。德雷克一家住在一栋二层高的小洋房里,带着一个精心修理过的院子。而现在,他在玻璃门上看到一个身材高挑身着白衬衣与牛仔裤的女人正穿过七月的柏树草地朝他的方向而来,玻璃擦得很干净。他心里不自觉地开始倒数时,女人已走得足够近,足够他一瞬间愣在原地,发现那是康雅思。

        明明已有预料……可他终究为此愣神,为此手脚无措。

        对视的刹那间,他想起这里是布吉岛。

        是拥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神奇魔力的布吉岛。

        若晚一点,这里会有更多落叶吧?

        雅思盯着脚下零零散散的枝叶,可随即又有点泄气——布吉岛是常夏的热带气候。就连这点落叶都不带黄的,更像是自己贪玩掉下来的。

        可惜她穿高跟鞋的时候总喜欢踩着道路两边的叶子地毯踏过去,来了兴致便寻着碎碎点点的缝隙叫那跟尖点上,嘈嘈切切,清脆得跟小曲似的。没办法,她到底还没到能欣赏戏曲的年龄,又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听得太多:姆妈阿爸都爱听戏,那时候他们忙的像个陀螺,抓住晚上的休憩空档就攥紧了遥控器听戏,越剧昆曲黄梅戏都看。她写完作业想看会动画片,十有八九得听到大人敷衍的两句:“等这出唱完,等等就唱完了——”哪唱的完?自己还傻乎乎地窝在沙发上等,实则电视上的戏曲频道一天24小时连轴播都不带歇的。被阿爸塞了一拳头的糖,被唤一声“乖囡囡”就屁颠屁颠地忘了动画片的事,跟着两个姐姐就去耍些翻花绳的游戏了。

        到了十六七岁时,她听到那戏里拖拖绵绵丝丝勾缕缕的调子也还总感到一阵麻麻的不爽利。尽管凭着耳熏目染已能哼两句,不带词光哼的曲子,但真要说如何想法嘛,嘈嘈切切就足以概括一切了。

        十六七岁,她刚买进第一双高跟鞋,尽管又因身高的抽长而不合码数,但第一双鞋她一直保存着,就在鞋柜的最下一层,完完整整地放在一个结实的盒子里。十六七岁,正是她瘦身成功不久的时候,跟着家人去巴厘岛度假,每天着一身石榴色的泳衣游得让臂膀和大腿都染上晶亮的海盐。十六七岁,回到学校也终于体会到了和二姐一样收情书收到手软的感觉……每忆起一件事,似乎都是美好的,美好到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可十六七岁……那时候她也还不认识贺峰。

        这也可以用美好来形容吗?

        雅思不知道,正如她不知道此刻面对贺峰,自己该如何表现。

        她发觉面前似是突然出现一个人,一个她从未意料到会在此处出现的那个人。

        当然,如果认为会有什么戏剧化的事情发生,那你就错了。并没有什么让人意外的笼长沉默或者谁的拂袖而去,到底过了些年月,谁还会因为见到年轻时的情人就咋咋呼呼起来呢,哪怕是他们的分手并不能称得上和平,但她到底不是孩子了。而且曾经做过公关的经历也让她能很好地保持临危不乱的素养,至少外表上看不会有什么异常。

        雅思愿意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既然她之前在交游会上见过他,那么此时也不过是更近一点的距离而已,而且也不是尴尬的二人世界。

        大腿被修身的褪色牛仔裤包裹得有些发紧,像是昭示着她的隐隐狼狈。可她甚至还微微地笑了一下。

        你好啊,我的旧情人。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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