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唐门毒仙

折腾一宿，又是一夜无眠，翌日一大早，戚蓉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准备去问剑山庄正堂祭拜苏若白。

        打开房门，左脚刚迈出门槛，远远便望见唐雁坐在庭院中，两只眼睛哭得通红，肿得像核桃一般。见她出来，眼眶中又含着泪看了她一眼，一低头，泪珠子一颗一颗划过脸，滴在石桌上。

        “你不会是哭了一宿吧？”

        昨日问剑大会上，唐雁哭着从洞心湖跑开过后，就再也没见着她，看这样子，定是躲在哪块墙角哭。昨晚戚蓉回来天已经快亮了，没见到这儿坐着人，定是刚刚摸过来的。

        这丫头是水做的吗？戚蓉坐到唐雁身旁，拍拍她肩膀，问道：“这会儿你不是该在灵堂上守灵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照理是要给师父守灵堂跪头七。她不在灵堂，反而跑她房门前哭，一定是出事儿了。

        提起这个，唐雁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缓声道：“师兄打发我出来了，师娘说灵堂不必我们这些弟子守灵，有师兄和苏青青跪灵就够了。”

        戚蓉暗叹一声，不得不承认，江湖骗子还是有几分真功夫的，这才多久，方诩之的话便一一应验，问剑山庄果然是疑心上了唐门。唐青衣将全部弟子都打发出去不让他们守灵，究竟是怕打草惊蛇，还是苏青衣特意在护着唐雁呢？

        唐雁此时眼睛已经哭不出来眼泪，只是本能的抽泣，问剑盟盟主死了，问剑山庄众人都在难过，谁还有精力去管她。出了灵堂，她在外面也不好太失态，只想找一个角落好好安安静静的哭一会儿。

        唐雁哭了半晌，庭院里只能听见她的抽泣声，戚蓉见识浅，从小到大没见过哭成这样的，手忙脚乱的，只好忍不住问一句：“你没事吧？”

        话脱口而出，戚蓉伸手拍拍自己的额头，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怎么对着唐雁就不会说话，丧亲之痛，你说有事没事。都怪昨晚那死江湖骗子，气得她又一晚上没睡着，弄得她大早上神志不清胡说八道。

        此刻她乌溜溜的一双眼睛下，是一片乌青，她肤色白皙，显得眼圈更黑。

        想到昨晚，戚蓉气从心里来，憋了一肚子火，该死的江湖骗子方诩之，可千万别再落在她手里！

        唐雁今日换下平日穿惯了的一身红色，守孝穿得是一袭麻衣，她本来脸色就惨白，衬得比一旁两晚上没有睡觉的戚蓉还要憔悴。

        听她哭了半晌，一句话都不说，戚蓉劝道：“你是不是想拜祭你师父，替苏盟主他老人家守灵？我带你偷偷过去就是了，别哭了，当心把眼睛哭坏了。”

        也怪她，那日进庄时老老实实的，非要在心里咒一句干嘛，谁曾想这苏盟主当真就闭了气呢。唐雁今日哭成这样，说不准有她这张说好得不灵坏得灵的破嘴半分责任。

        唐雁这才有些回神，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哽咽道：“师兄……不会同意的。”

        戚蓉抬手替唐雁擦擦眼泪，轻声哄道：“你管他同不同意，我们不让他知道就是。反正你也只是想尽尽你身为弟子的心意而已，我们找个角落偷偷溜进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问剑山庄既然怀疑到了唐婉婉身上，难免牵扯唐雁，守灵七日过后，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局面，不如今日便成全她对苏若白的一片孝心。

        云山脚下初见唐雁时，这姑娘可是好大的脾气，那湘边五鬼常二拖在马后拖了许久，拖了她两人一路，两人狼狈不堪，一身伤痕。断肠鬼冯莫的刀都划破她的脸蛋，她硬是一声都没吭，还啐了冯莫一口口水，气得冯莫要给她下毒。

        唐雁是个火爆脾气烈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性子多半是像极了唐婉婉，戚蓉何时见过她哭哭啼啼的模样。

        她吸吸鼻子，缓了一会儿，才嗡声道：“算了，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何必再去给师兄添乱。光是问剑盟和江湖各派远道而来拜祭师父的客人，师兄与各位长老都已经应接不暇了，我再这么去给他添乱，就太不懂事了。”

        难为她这般为苏青衣着想，对苏青衣的心思昭然若揭，自己伤心还不忘顾着苏青衣，口口声声不想给苏青衣麻烦，就不知苏青衣腾出手来会不会反过来收拾她。

        戚蓉无奈被唐雁懂事两字砸得坐了回去，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问剑山庄安葬完苏若白后，问剑山庄那群老头肯定会在唐雁身上下手，去查唐婉婉。如果方诩之说的都是真的，苏若白所中之毒是’残月’，那么无论凶手是不是唐婉婉，唐婉婉都脱不了干系。到那时候，唐雁夹在中间，一边是师门，一边是亲娘，左右为难，她当如何。

        如果事实真相真如问剑山庄猜测那般，凶手当真是唐婉婉，唐婉婉与苏若白的联系只有唐雁一个人，那么唐婉婉必定是利用了唐雁下毒，以唐雁的个性，知道自己是害死师父的帮凶，她又当如何自处。

        苏盟主之死牵扯上唐门，就会让唐雁不知不觉陷入困境中，一条是死路，另一条还是死路，连她一个萍水相逢的友人都不舍，何况是唐婉婉这个亲娘呢？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唐婉婉这个毒仙比虎还毒上三分。

        至于苏青衣，懦弱有余，手段不足，被几位长老压得透不过气，心有余而力不足，指望不上。

        唐雁低头，有些落寞，“不知道，我只是……十分意外，前几日还在问剑峰闭关，忽然间，他就……就不在人世了。我只是……只是想见师父最后一面，早知道我就不该同师兄回蜀州去，白白耽搁日子，我该多陪陪师父的。”

        戚蓉疑道：“你去过蜀州，何时？”

        问剑山庄那群老头会怀疑到唐婉婉身上，多半就是因为唐雁好死不死回过蜀州。

        唐雁回道：“就是遇见你那回啊，那会儿我跟师兄刚刚从蜀州回程，众师兄还要去江湖各派送拜贴，我跟师兄就先回了，谁知在湘州遇见了湘边五鬼，被他们擒住。”

        后面的事戚蓉也知道，戚蓉杀了冯莫，湘边五鬼一路追杀她们，没有办法只好兵分两路，让苏青衣带着唐雁先回冀州搬救兵，戚蓉断后想法子拖延。

        谁料她一路溜着湘边五鬼逃到冀州，硬生生跟救兵走岔了。

        戚蓉靠近唐雁一点，犹豫着问：“你们为什么去蜀州？”

        唐雁皱起眉头，“师兄是去蜀州给蜀州各大门派送贴，正巧我娘来了信，说她身子不好，让我回蜀州去看望她，师父便让我同师兄一起回了蜀州。”她顿了一顿，又道：“唐门门主是我娘。”

        正巧？苏青衣正巧要去蜀州送贴，正巧唐婉婉病了让唐雁回蜀州，两人刚从蜀州回来后不久，苏若白就死了，又正巧，苏若白所中之毒是唐门’残月’。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戚蓉嗤笑出声，该说是唐婉婉太过明目张胆，还是凶手太过神通广大呢？唐婉婉当真手段毒辣到利用亲生女儿去杀苏若白的地步了吗？

        “你是唐门的人，那你为什么要来冀州问剑山庄拜师？你娘对你不好吗？”

        唐雁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娘没有对我不好，相反，她自幼便待我极好，我要什么她就给我什么。可是我九岁那年，她就变了，非要把我送走。我那会儿，抱着我娘的腿哭了半晌，求她不要把我送走，可我娘还是不理我，将我一把推开，派人把我送到问剑山庄，之后十年，一次也没来看我，也没派人来接我，连封信都没有。我起初也很疑惑，不懂她为什么要送我来问剑山庄拜师，为什么不要我。我一直觉得，我一定不是她的亲女儿，不然她怎么能怎么狠心对我。”

        “后来，我在问剑山庄待的日子越来越长，长到我快忘了我娘的模样，长到……我恍惚觉得，问剑山庄才是我的家，师父师娘才是我真正的爹娘。谁知，她却突然来信，让我回蜀州。”唐雁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怨恨之气。

        戚蓉讶然道：“那你回蜀州时问你娘了吗？她为什么要送你来问剑山庄？”

        唐雁冷笑了一声，“我压根没见着她，她说她病了都是假的，只是为了骗我回去而已。我回去那几日，她一次都没来见我，只派了两个唐门的师叔来敷衍我。可笑，既然要叫我回去，却又始终避而不见。”

        难怪问剑山庄会觉得唐婉婉是凶手，毕竟唐婉婉在唐雁很小的时候便能狠下心将唐雁送到了问剑山庄，十年间不闻不问。

        十年未见，突然来了一封信让唐雁回蜀州。

        没有情分，利用起来自然也不会手软。

        唐雁不过是去了蜀州唐门一趟，回来过后，苏若白便死于’残月’之毒，别说是问剑山庄，这会子就连戚蓉自己都要怀疑凶手无疑就是唐婉婉了。

        “她不愿意见我，我还不想见她呢，分明是她写信让我回去的，又不是我求她，非得死皮赖脸地回去，她还日日给我吃闭门羹。切，她那唐门我一刻也不愿意待，所以我便偷偷溜出了唐门，跟师兄回了问剑山庄，我便气死她！”唐雁得意的飞了飞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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