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分别

戚蓉挑眉故意刺道：“你见了我爹爹，没被他卸掉一条胳膊，运气不错啊，我爹爹脾气可不太好。”

        方诩之轻笑，“好歹相识一场，你就这么盼着我倒霉。”

        戚蓉眼珠一转，道：“你倒霉，我高兴还来不及。”

        方诩之：“当真？”

        “空口无凭，要不，你倒霉一次试试。”

        方诩之摇摇头，往后仰了仰，叹了一口气，小丫头说话越来越刻薄，这得寸进尺的功力，多半是得了他的真传。

        他歪着头道：“可惜咯，戚前辈本来想卸了我的胳膊的，但是看某人对我痴心一片，怕卸了我胳膊，戚姑娘醒来找他算账。”

        戚蓉的面颊倏地红了，闹了个大红脸，嗔道：“你胡说八道！”

        方诩之扑哧笑出声来，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观察戚姑娘的脸色，在她下一刻要扑过来的时候停了笑意。

        气氛骤然尴尬，戚蓉别别扭扭嘱咐道：“你的旧疾，兴许，我那余太师叔会有办法。但太师叔的脾气也不太好，他喜欢稳重的性子，讨厌油嘴滑舌，等回了烟霞谷，你装也装出来讨他欢心。”

        方诩之的眼眸中盛满笑意，静静地盯着她。

        他那眼神让戚蓉脸颊微热，一双圆眼狐疑地上下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有经验，每次这货用这种眼神看她，就会发生难以言喻的事情。

        戚蓉的眼神看得方诩之一阵心虚，他忍不住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戚蓉泄了口气，方诩之的眼中布满血丝，是几夜没睡太疲惫的缘故，她该信他的，不该怀疑他的用心不良，好像姓颜的说得没错，她是挺没有良心的。

        她清了清喉咙，呵呵两声，别扭道：“我是看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好早做防备。”

        “防备我？”方诩之忍不住笑了，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垂眸呢喃道：“可惜已经迟了。”

        戚蓉没听清楚，凑近几分，“你说什么呢？”

        方诩之展颜一笑，“我说……”他指头微曲，轻轻碰在戚蓉额头将她推回去，松手时顺便在她鼻尖上刮了刮，“戚姑娘，你可真是铁石心肠一般，共患难数月，你居然到现在还在防备我。”

        戚蓉捂住鼻子，满脸通红，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方诩之唇角嗪着温柔的笑意，怅然道：“下次记住了，要防备一个人，就要从头防到尾，别给他留下一点可乘之机，懂了吗？”

        戚蓉这才觉得不对，他的玩笑话好像意有所指，话中透露出什么，她怔怔道：“什么意思？”

        她惊愕地看向方诩之，倏地思绪混乱一片，就在此时，脑中像被浆糊糊住，眼皮开始沉重，好像有千斤重，困意突然袭来。

        她急忙吐出嘴里还没化完的蜜饯，看了一眼方诩之的手，就是这只手给她喂的蜜饯。

        蜜饯里多半是掺了东西，方诩之果然又是骗她。她心跳很快，困意却并没有因此减轻，眼皮奋力睁开，又无力地闭上。

        她仿佛听见方诩之的声音传来：“傻姑娘。”

        时间过了许久，方诩之看了她半晌，慢慢将被子盖过戚蓉的肩，拿出剩下的蜜饯，拆了一颗放在嘴里，自嘲道：“你还真是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我，没把我当好人，一点都不遮掩，蜜饯里真的没有掺别的东西。”

        他整理着棉被，边道：“你一直想知道我的身世，一直在猜疑我跟穆王爷的关系，但你从来没有问出口。我本来打算瞒你一生一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大多都死了，最终也会跟随我带到棺木里去，你不问，我乐得装傻。

        “阿蓉，衡阳之行，凶险万分，我已身在局中，不得不去走一趟，穆王爷死了，大周再无生机，我若不去，此生必会不得安宁，日夜镂刻心间。平南王府的人设下天罗地网在等着我，想用我，去敲开北境的大门。你爹爹说得很对，你这只小雀儿，再经不得半点风浪，我不会带你涉身险境，我要你能好好的活着。”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了戚蓉，手指缓缓拂过戚蓉的脸颊，描绘着她的轮廓，床榻上的少女此刻少有的安静，连呼吸都柔和了。

        他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好养伤，等我回来，我也会好好的活着。”

        轻柔地吻印在少女的额头上，方诩之点了点她的唇角，逼迫自己不再看她，下定决心走出了密室。

        密室之外，颜誉侧靠在门框上，等着方诩之出来。

        两人并排走出密道，外面的天还是漆黑一片，天边开始有了一抹亮色，一路到大门空无一人。

        颜誉道：“方兄，你用这个法子可不光彩，偷偷溜去了衡阳，就不怕戚姑娘醒来，追去将你千刀万剐。”

        以她近日对戚蓉的了解，这是她会去做的事情。

        方诩之斜眼看他，笑道：“不光彩的人，分明是颜兄才对，我可什么都没做。你不太了解戚姑娘，以她的性子，万万干不出这种事。”

        更何况，他对戚姑娘，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跟烟霞谷的安危比起来，他微不足道。等戚蓉回了烟霞谷，确认烟霞谷无碍，衡阳的事早已做了了结，就算那时戚蓉再赶去衡阳，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蜜饯里没有掺迷药，只是那碗治伤的药里有一种令人昏睡的药材，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颜誉奇道：“你就这么笃定？”

        方诩之收敛笑意，“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会护阿蓉一路到烟霞谷。颜兄若是做不到，我就算去了衡阳，也能在英雄会上，搅得平南王世子不得安宁。颜兄是知道我的，我虽没什么本事，但让平南王府空手而归却能有相当的把握。”

        “我听出来了，你是在威胁我。”，颜誉顿了顿，随即大笑两声，“方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人，只要你去了衡阳，至于衡阳最终的结果如何，对我并不重要，也与我无关。”

        方诩之唇角掀起，“那便极好。”

        两人走到山门外，风萧萧而过，颜誉吹响口哨，青凤山庄外奔腾疾驰而来一匹骏马，马匹后是一辆马车。

        车夫长着一张碳一样的黑脸，身后有一柄七尺长的大刀，刀身被青布包住，刀柄上有一个刻满玄武神鬼的图腾，他冷冷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颜誉抬眼跟马车上的人对视一眼，亦是一惊，干巴巴笑了两声，解释道：“方兄，这是楼主怕你路上寂寞，给你配了个同路的伙伴，闲来无事还能说说话，方兄不会介意吧。”

        方诩之的视线放在那柄刀上，不由松了口气，能让化雨楼四大护教之一的黑玄给他驾车，化雨楼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看向前方，下山的道路崎岖，一眼看不见尽头。

        “你家楼主不会是怕我半路跑了吧？”方诩之对着满山清风伸了个懒腰，难为颜誉这一介江湖郎中，能把监视二字说得这么好听。

        他冷笑一声，玩笑道：“我如果介意呢？”

        颜誉呵呵尬笑道：“方兄说笑了。”

        方诩之不在意地摆摆手，他是个容易退而求其次的人，如今的局面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挣扎不能，就只能高高兴兴地接受。

        “颜兄，青山不改，你多擦亮眼睛，保重身子，如果我侥幸没死，你也侥幸没被天降一道雷劈死，我们择日再对饮。”

        他翻上马车，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颜誉道：“借你吉言，我命大，且还有得活。”

        马车向前行了两步，颜誉俯首作揖，朗声道：“方兄。”

        行走的马儿停下，马车上的竹窗被轻轻推开，颜誉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故事，方兄一定比我知道得多。”

        马车上传来一阵短暂的笑声，竹窗“嘭”的一声又被人关上，驾马的黑玄挥动马鞭，扬长而去。

        唐雁一天之内进进出出密室好几回，她还是不见方诩之的身影，按照往常的时候，方诩之总守在戚蓉身旁，寸步不离。

        青凤山庄密室里上上下下她都找遍了，依旧没有见到方诩之的影子，他好像是刻意没了踪影。

        生怕戚蓉醒来问起，又生怕她不醒。

        一日过去了，戚蓉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

        徐晏玉陪着她找了一日，劝解道：“方公子本来就是江湖中人，最会隐秘行踪，他如果不想让人发现，又有谁会发现？”

        唐雁直勾勾看着他，道：“你知道他走了，还知道他去了哪儿？”

        徐晏玉闭上自己的嘴，被唐雁问的结舌，他的确知道方诩之去了何处，也知道方诩之为何要走，还答应了方诩之与颜誉合谋，骗戚蓉回烟霞谷。

        唐雁一看就知道，面前这位也是帮凶，她又气徐晏玉眼睁睁看着自己白白找了一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叹气做什么？”颜誉从外面走回来。

        唐雁气急了瞪着眼前的颜誉发泄道：“关你什么事？”

        颜誉短促地笑了一声，他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脾气不好的唐姑娘，每回看见他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徐晏玉无奈地制住唐雁，“阿雁。”

        唐雁气短道：“那你说，如果阿蓉醒了，怎么向她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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