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平南王世子
“去送死？”
黑玄的眸子闪过一丝讽刺，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方诩之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黑兄误会了，我最怕死，又岂会去送死。”
楼下吵吵嚷嚷，客栈中的客人一同缩在角落里，颤颤将目光看向客栈内的黑衣人。领头人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每一张脸。
一个黑衣人进门，走进领头人的身边，俯身耳语了几句。
领头人眉头微蹙，示意他下去。
黑衣人出门后，他鹰目扫过角落的人，看向楼道口，吩咐道：“杀！”
弓，弩紧弦的声音牵动每个人的神经，箭矢一触即发，害怕的倒吸气声盖过了拉弦的声音。
正在这时，从楼道走下的方诩之道：“且慢。”
领头人抬头，下指令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方诩之从楼梯上一阶一阶慢慢走下，轻笑道：“这客栈中，我一个人死就足够了，黄泉路是个冷清之地，太热闹可不好。”
他走下最后一阶楼梯，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戚蓉所在的方向。
戚蓉依旧不看方诩之，自顾自喝茶。
领头人怔了怔，手轻轻动了动，身后的弩卫放下弓，弩，他回道：“公子既然主动出现，那就罢了，只要公子愿意跟我等走，客栈中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动。”
方诩之难免心中失落，冷笑一声，摸摸耳朵讽刺道：“走？莫不是我听错了？方才，不是还说着，要取我性命？”
领头人恭敬向北面抱拳，道：“贵人有令，公子若是配合属下，乖乖跟我等离开，此事作罢，如果公子不愿配合，这客栈中与公子一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让客栈中的气氛骤降几分，戚蓉端水碗的手一滞，看向方诩之，贵人……能调动玄机营的贵人，还有云州城外拦截他的活阎罗。
这个贵人，来头可真是不小。
方诩之愣在原地，眉眼的落寞令人无法忽视，一时间竟无法呼吸，他不由自主去寻找那一抹黄衣。
看到了，心便安定下来。
方诩之突然垂眸轻笑一声，问道：“你口中的贵人，究竟是想让我死，还是不想让我死？”
领头人道：“奉命而为。”
方诩之道：“有意思，一直以为要我死的人，竟愿意对我手下留情。”
领头人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话，解下脸上的黑布。
方诩之看了那张脸，怔在原地，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石正巧砸中灵台，砸得人神志不清，有些哭笑不得，
他讽刺一般的笑了几声，“是她？竟是她。一直以为想要我活的人，竟想要我死，这更有意思了。”
颜誉皱了皱眉，焦急地看向戚蓉，再不出手，一切都迟了，他下巴朝对面支了支，压低声音，“戚姑娘，你……”
戚蓉坐得稳稳当当，她这个方向，正对二楼的楼梯，但她始终低头，像是真把方诩之当成了素昧蒙面的陌生人。若不是颜誉一路跟着，他只怕也要误会了。
戚蓉道：“我什么？”
方诩之道：“你夜以继日赶来，要是再不出手，不是白来一趟？”
“谁说我来这儿是为了救他？”，戚蓉嘁了一声，“看着他死还差不多。”
她嘴里说着怨气的话，是准备袖手旁观，颜誉叹了一口气，无奈只能看着。
领头人冷漠地开口：“公子不必再拖延时间，请吧。”
黑衣人向方诩之靠拢，正要动手时，楼道口跃下一团黑影，黑刀黑衣，青布包裹的刀锋露出锋芒，黑玄横刀一斩，有万千雷霆之势。
站在前面的黑衣人躲闪不及，被这一刀划破胸膛，领头人侧身躲过，冷笑一声，“公子是要动手？”
黑玄目光一凝，重刀插在身前，地板被重刀震响，他木着脸道：“他不能走。”
方诩之抱着手在胸前，慢慢移到戚蓉旁边一桌，在戚蓉眼前坐下，吊儿郎当的将半个身子倚在桌上，悠悠道：“怎么办呢，你想让我跟你走，偏偏，有人不乐意。”
领头人恼怒地瞪着他，牙齿咬紧，咯吱咯吱响，厉声道：“公子的去留，由不得他人做主。”
门外箭矢随着他声音落下射进客栈中，箭雨铺天盖地，窗纸被一支支箭矢穿破，溃烂不堪，暗淡的月光从破烂的窗纸透进来，一轮箭射完，客栈中没有一人伤亡。
这是玄机营的挑衅，他们入南境，准备必定充分，而客栈中的人都是赶路人，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跟装备精良的玄机营抗衡。
他在赌，用客栈所有无辜人的性命做赌注，逼迫方诩之顾及客栈一干人的性命，乖乖束手就擒。
领头人悠闲地迈着腿退到门前，对方诩之有礼道：“公子保重。”
方诩之的手靠在桌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面，朝他微微颔首，“请便。”
戚蓉忍无可忍，嗤笑一声，把刀狠狠拍在桌面上。
世道险恶，命如草芥，江湖中人手上沾染鲜血。天子军营、官中之人尚且将无辜的人当作蝼蚁。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大周，只怕上头那位脖子上顶的，是脑袋是夜壶还说不准，难怪平南王府跃跃欲试，想要取而代之。
刀拍桌的声音刺耳，身旁的方诩之和颜誉侧目。
又一轮箭矢悄无声息从前后窗台射来，没有一点预兆，只见一团黄影略过，戚蓉一跃到领头人身旁，刀刃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箭雨纷纷，黑玄一人之力难以阻挡。
就在这时，箭突然停了，客栈外传来突兀地马蹄声，在回响，笃笃笃笃……
方诩之噌地一下站起来，透过破烂的窗户看向远方。
齐刷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一支队伍正在往这个方向来，马蹄铁的声音越来越大，玄机营的人依然守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戚蓉耳朵动了动，来者不知又是什么来路，反正比玄机营的人马多了十倍有余，领头人道：“姑娘，你方才答应，不会动手。”
戚蓉吸了一口气，道：“那是方才，我现在改主意了。”
领头人：“……”
马蹄声在客栈外停下，客栈外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传来，领头人这才变了脸色，慌乱地转动眸子，看向倒下的玄机营弩卫，整个人都僵住了。
客栈外传来一人朗声道：“属下平南王府岳祈琛，率平南军护少主来迟，请少主从重发落，不要姑息！”
声音深沉有力，划破众人耳畔。
鼎鼎大名的平南王世子岳祈琛，苦心孤诣设计了衡阳英雄会，意在收揽众豪杰。谁又能想到。英雄会召开期间，他却带兵来了小小临江口。
戚蓉站在门口，向他望去，平心而论，岳祈琛眉眼是好看的，十六七岁的年纪，清正明朗，雄姿英发，他的眸色很深，看起来纯真无害，谁能料到，却是最有心机的一个。
她心头一团乱麻，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平南王世子，而是因为方诩之。
她说不上生气，甚至心里有一丝慌乱，来这里之前，她以为，化雨楼费尽心思逼迫他，是因为他跟穆王府关系匪浅。仅此而已，矛盾可以化解，穆王爷已死，大不了就是绑了方诩之就跑，她才不怕什么平南王府追杀。
这回，平南王世子这等金尊玉贵的王公贵族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少主。
再联想云州遭燕子楼不遗余力的追杀，穆王爷传他枯木逢春，今日玄机营围杀……
一件件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将她击溃，戚蓉突然知道了，事情绝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方诩之，也绝不是轻易能脱身的人。
方诩之眉头紧锁住，短暂地扯了扯唇角。
领头人见大势已去，最后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方诩之，趁戚蓉不在意之时，自己将脖子抹上刀刃。
戚蓉提着刀走进客栈，鲜血铺满刀面，她都毫不在意，方诩之挂上讨好的笑意，“阿蓉。”
他上前想要拦住戚蓉，戚蓉看都没看他一眼，用刀顶开他，从他身前走过。
她越过方诩之后，从荷包拿出一锭小银，对小二道：“小哥，我要一间上房。”
小二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缩在角落里还没反应过来，潜意识怯怯生生的看着戚蓉的刀，刀上的血渍沿着刀锋往下滴。
戚蓉把银锭扔给他，“愣着做什么，要一间上房。”
角落里的人劫后余生，这才有了生机，一个个逃命似的跑出客栈。
客栈地上铺满了箭矢，窗纸破烂，实在没有一间能称得上是上房，小二为难的看戚蓉，又不敢说话，只能勉为其难带着她上楼。
独留方诩之一脸忧愁。
颜誉忙上前劝道：“方兄，戚姑娘正在气头上，惹不得。”
方诩之短促地笑了一声，有些不可思议，“倒是你，颜兄，阿蓉怎么会出现在临江口？”
果然，这世上靠得住的人永远都只有自己，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颜誉的鬼话呢。
颜誉讪笑两声，“谁知道戚姑娘压根就没上你的当，早在青凤山庄的时候，她就开始防备我了，我给的药她一颗没吃。”
方诩之似笑非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身后那寸步不离万花谷十八影卫，是吃素的。”
憋屈就憋屈在这儿，颜誉一摊手，无奈道：“方兄，以你家戚姑娘的武功，我身后谁人能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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