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你原来叫塔莎，”奥戈站到盗火者女士的面前，仰视着被吊在半空的巫师，“我认得你的母亲。”
塔莎蓦然睁开眼睛，瞪着奥戈，表情凶狠，恨不得咬上银发男人的喉咙。
“她给玫瑰园的女支女洗衣服，偶尔给穷鬼做□□，”奥戈停顿，欣赏塔莎崩溃的神情，接着说，“她比你记忆中老了，但性格还像之前那样，所以女支女们都很喜欢跟她聊天，她把自己的巫师女儿的故事说了几百遍，连我都听过。”
奥戈轻缓吐出的话语犹如锉刀打磨塔莎的心肺，塔莎嘶哑道：“都是你们的错。”
“不，这是你的错，”奥戈轻飘飘地否认，“你不该像个暴发户一样把克洛接到凤凰城，只要在有海的地方，她就饿不死，可这里只有石头。”
塔莎像把吐沫吐到奥戈脸上，可她嘴巴干涩，只能歇斯底里地嚎叫，喊到嘴唇干裂流出血来。
“你还会犯更多的错，比如，那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他叫阿普对吧，那个晒得黝黑的海边汉子罗恩。他们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已经结婚生子了吧。”
“你那些穷亲戚，他们一辈子没离开过小岛，但我会让他们离开，让他们见识见识凤凰城的石头和绞架。”
塔莎挣动锁链，叮当叮当，哗啦哗啦。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会，折磨永远不会停止。”奥戈的声音轻如叹息，“深渊之上的烈焰王座蕴含沸腾岩浆，那玩意可比油烫多了。等到他们一命呜呼，才是真正的地狱，死者地狱。”
“塔莎，你还要犯更多的错吗？”
塔莎嘴唇上的血流到下巴，她咬牙切齿道：“我绝不会屈服，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新世界铺平道理。”
“那我会好好踩一踩这些铺路的砖，看他们够不够结实。”奥戈后退。
同样的方法用到剩下的几个盗火者身上毫无作用，他们的灵魂遗忘了身为人时的记忆，躯壳成为魔法的容器。
蕾莉指责奥戈太过残忍，伊莱为他说话：“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想。”
没有，我无所谓。奥戈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
不顾蕾莉的反对，伊莱派出人手抓捕塔莎认识的人。
每周一次的教会参拜，伊莱起了个大早，女仆阿兰为他挑选了一整套绅士服装。
奥戈推门进来时阿兰正蹲在地上为伊莱绑上黑色吊带袜夹，松紧带上一颗亮铜扣子紧贴他的小腿。
“你如果学会敲门我会由衷感激。”伊莱扣上纽扣，侧头看向奥戈，身后纱织窗帘随风飘起。
丝质衬衫遮盖的大腿根部，若隐若现衬衫夹。
奥戈低下头，绕过伊莱，把窗子关上，说：“你不冷吗？”
“我的小小鸟可能回来。”伊莱穿上长裤，奥戈不受控制的目光落到他布料紧绷的大腿上，衬衫夹的部位突出来，像掩藏了一份公开的秘密。
“你会感冒发烧。”奥戈努力错开视线，但伊莱下一秒出闯进他视线里，蓝眼睛弯弯，如入海河畔，说：“我从来没发烧过。”
奥戈胸腔里的血液如沸腾滚水，咕噜噜把他的脸蒸红，差点咬住舌头：“随便你吧！”
“突然发什么火。”伊莱揪下一片薄荷叶子，扔进热牛奶中。
女仆阿兰帮伊莱整整后领，说：“奥戈那是担心您，他可比您体贴。”
“他？”伊莱上嘴唇粘上奶渍，不敢置信地指指奥戈。
阿兰说：“是呀，您桌上这盆薄荷也是由他照料的。”她把公爵打扮得光鲜亮丽，满意地打量一遍，抱着换洗的旧衣袍出门离开，不忘拉上房门。
以免被问及薄荷，奥戈抢先道：“你怎么起的这么晚？”
奥戈身上蒸腾着晨练的热气，他已经起床几个钟头了，伊莱手指勾住抽屉拉手，拉开来说：“我读了一晚上你写的报告。你从哪学的行文和字体，真好看啊。”
从邓尼斯请来的诗人、歌手和碧翠丝女士的珍藏。
邓尼斯为了写宫廷文书请了老师，为了给蕾莉小姐写长篇情书请了歌手和诗人来打磨，奥戈从旁学到不少。
派普见他对文字感兴趣，带他参观了碧翠丝的书房，里面陈列了碧翠丝亡夫留下的历史、天文和神话书籍，碧翠丝珍藏的养花宝典和厚厚的一摞情书被奥戈意外发现。
奥戈不喜碧翠丝情书中华丽的辞藻，但他期待着伊莱能像碧翠丝一样把每一封心意珍藏起来。
哪怕是为了偶尔向他人炫耀。
奥戈回：“比你聪明，可以开悟。”
“呦，不知道你的剑术开悟的如何了，改天也让我见识见识。”伊莱擦干净嘴唇，“今天我们有别的事要忙。”
“教堂？你求主教办事，不用我陪吧。”奥戈嘴里说着，心里想着还是我陪比较好。
外面下起小雪，穿着黑熊披风的伊莱和奥戈钻进马车。
公爵身材绝不算娇小，熊皮还是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说：“放心，不是收你做教子的事。明年开春国王会大办比武大会，你正好取得功名，爱琳陛下会封你做骑士。骑士呢，面子要做足，教会能同时授予你圣骑士的名号最好不过。”
新雪落到奥戈银金色的发丝中，闪烁片刻化为湿濡，他问：“可你也没有被教会授予。”
“我傻！太年轻，太狂。”伊莱愤愤道。
遥想公爵早年也是个棒槌，他不信教就从不踏进教会，加封明月骑士后没去教堂供上一根蜡烛，导致主教对他印象很不好。
如果他早早跪在大地母神的神像下，灰烬之子的污名也该洗清了，何苦落到这步田地。
马车停在汉白玉石砌成的台阶前，伊莱和奥戈下了马车向教堂堂皇的大门走去，风雪吹起公爵厚实的披风。
一个乞丐瑟缩在屋顶下，伊莱给了他几个铜币，推门而入，迎面及是宏伟的大地母神像。
她坐在方形底座上，贴上金片的长发垂盖住脚尖，伸手去触头顶花环，优雅而自然地呈现出美好的曲线。
“她真的长这样吗？”伊莱脱下松鼠皮手套，问奥戈。
奥戈：“是的，她有如融金般的长发，大海般烂漫的眼睛，最喜欢鸟儿和花朵。”
“我见过她了，应该说是……我想起了她？”伊莱从台子上拿起一只蜂蜡，点燃，“她说把我送给你做离别礼物。”
说到这里，伊莱笑了笑：“她说让我，爱你、敬你，毁灭你，你怎么看呢？深渊先生。”
奥戈环视大殿中跪在蒲团软垫上祈祷的人们，说：“我不信他们的话，如果我信，早在万年前就化为人形，参与到庸庸众神之间的狂欢之中了。”
庸庸众神，这个表述让伊莱感到新奇，手中的火苗被门缝中偷跑出的寒风吹灭，他说：“为什么不信？我现在可在爱你了，小心一点，说不定明天就会毁灭你了。”
“你怎么爱我了？”奥戈有点恼。
“小白眼狼，”伊莱盯着手里的蜡烛，又点了几次，发现怎么也点不着了，“我要是不爱你，怎么会想收你做教子？”
奥戈伸手捻了捻烛线，皱着眉头说：“这都是湿的，你点半辈子也点不着。”
他语气很冲，伊莱无辜道：“拿你点火能烧光这间教堂了，臭小子。”
往日点满烛火的窗台现在只是竖满蜡烛，伊莱注意到蒲团上跪地祈福的人们也没有燃烧的蜡烛，只好放弃，讽刺道：“每个月拨给教会这么多钱，结果一根干燥的蜡烛都没有，真是感人的信仰啊。”
修士前来拿走伊莱的佩剑，奥戈不情愿卸下武器，问：“主教人呢？”
修士恭敬地回答：“大主教在皇宫为先王后祈福。”
上一年的冬天，先王后死在宫廷，皇家放出的消息说先王后死于瘟疫，可这在爱琳口中完全变了样子。
她说，是金树，只有薇尔凡族人死去时金树才会开花，结下祝福的果实，后人可以凭此向天神许愿，母后喝下毒酒后祈求大地母神平息这场瘟疫。
薇尔凡家族曾经兴盛过，但当金树的秘密散步开来后，外族人的谋杀和同族的戕害屡次发生，几百年前的王位争夺战目标从不是那把王座，而是对于血脉和金树的掌控。
“当生死于利益纠葛不清时，生命就变成了商品，魔盒中的财宝只是杀戮的赠品。”爱琳流着泪对他说，“伊莱，你要保守这个秘密。”
吵闹声将伊莱的思绪拉回，他和奥戈登上二楼的阶梯，一个头发不剩几根的老人和壮实的年轻人扭打在一起，老人大声咒骂着，年轻人急赤白脸重复“我没有”。
修士一出现，老人立即噤声，缩头夹脖溜走，年轻人满口冤枉，说：“这个老疯子，他说我偷钱，可是他连个装钱的口袋都没有，我从哪偷呢！”
修士安慰他几句。
伊莱后退两步，那个老人穿着修道院的长袍子，说：“脾气这么坏来什么教堂呢，待在酒馆不好吗？”
修士上手拉过张望的公爵，说：“很多人不是适合教堂才来，是为了改变自己才来的。
”
“确实，我也是。”伊莱不动声色地拂开修士的手，“你们主教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罢，明天或者后天。”修士含混不清地说。
奥戈问：“我们还留在这做什么？”
伊莱说：“表演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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