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做的?
谢渊在听见这两声接连的嚎叫时，刚巧在自己院中的书房批阅文书。
凤凰的声音尖锐且嘹亮，白虎提笔愣神间，一滴墨色印记晕染在了柔白的宣纸上，刹那便开出一朵硕大的水墨花来。
他冷漠地盯着书案上已经看不清楚字迹的文书，虽沉默不语，心底却莫名堆起了难以忽视的烦躁感。
“发生何事了。”
自那声悲鸣停止后，谢渊的心思就再没放到过面前的政务上。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手脚，平白无故从他那里抢走一半的专注力，并且还在不断地侵蚀占据他的五感，惹人心烦。
最终还是白虎忍受不了自己的精神状态，他提起许久却未落半个字的笔狠狠扣在纸上，溅起的墨迹霎时染黑了木棕的桌面。
“回禀少主……是凤族的那位小殿下，他用过早膳后便霸占了后厨，听这声儿许是胡闹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自己。”
一直守在门外的侍卫听见那阵摔笔声，还以为是自己打瞌睡时出现了幻听，毕竟他跟在谢渊身边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因为什么事情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等到他进去书房里面回话，余光瞥见书桌上那根被摔成两截的墨笔后，这才在不可思议中消化了事实。
“后厨？他不好好呆在北院，去后厨做什么？小临这些天又不老实了？”
意料之外，谢渊在听见传来柏辰不好消息的时候，眉心自无察觉地拢了拢，并且说话时语气也难得加了些情绪进来。
而那侍卫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一直以来他们族中但凡有能和谢二公子沾上点边的事情，谢渊都会格外在意。
“二公子前两日刚被族长从祖宗祠堂里放出来，如今正在自己院里思过养伤，此事应该与他无关。”
侍卫回完话便恭敬地退了下去，谢渊盯着身侧那堆积成山的文书，以往谨慎对待的态度却在此时松懈得不成样子。
似乎……有些饿了。
谢渊鬼使神差地又唤了那侍卫来，好像全然忘记一个时辰前的自己刚用过早膳。
他将那躁动的心思压制下去，对侍卫冷语道：“去后厨取些味苦的糕点来。”
谢渊一向不喜食甜，这是整个白虎族人尽皆知的事情，仿佛苦涩无味才是他这样的神该有的人生。
侍卫收到指令后弓着身子准备退出书房，却好巧不巧撞见了迎面走来的小凤凰。
“看来本殿来得正是时候，夫君的肚子刚好空闲下来。”柏辰踏进书房时嘴角扬着笑意，全然不露刚才那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糕点有什么好吃的？不如来尝尝本殿亲手为夫君准备的参汤，保准让你一口流连忘返，好喝到飞升上仙！”
小凤凰将受了伤的右手悄悄藏在身后，勾起左手食指命令身后的侍女将手中呈放汤碗的食盒放在书桌上。
谢渊总是在看见柏辰的第一时间就皱眉，这几乎已经养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的习惯。
白虎本想问这只小凤凰刚才为何会叫得如此撕心裂肺，但转念一想关他何事。
于是话挂到嘴边，就变成了言简意赅的三个字：“你做的？”
“啊……对，这可是本殿亲手做的！怎么样，有没有被本殿的真诚感动到？”
被问到的小凤凰只愣了片刻，就自动屏蔽掉谢渊那看起来不太好的脸色，并且十分骄傲地开始介绍起了自己忙活一早上才得来的成果。
谢渊闻言施舍般抬眸睨了一眼面前装盘精致的淡黄色液体，没想到却在无意间瞥见了侍女挤眉弄眼的暗示。
以至于纵使是以往再孤清的人，此时脑袋上也顶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谢渊：？
“不放盐……又没有其他的佐料，那味道会不会太平淡了些？不行！从本殿手里出去的东西岂能平淡？！景艺！快去给本殿将糖拿来！本殿要做甜口的血参汤，最好能直接甜到夫君心里去！”
侍女无奈扶着额头，她实在不愿回忆起柏辰刚才抓了一大把糖就往锅里撒的惨不忍睹的一幕，那架势颇像是要谋杀谢渊这个亲夫。
所以虽然她一向与小凤凰站在同一战线，但今时今刻目睹了柏辰熬汤全过程的她，还是忍不住提醒谢渊一句——注意“毒药”！
“放那儿吧，我等会儿喝。”
谢渊冷峻的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他扯了扯嘴角，下意识接受了侍女的暗示。
“不行！这可是冰炎血参熬成的补汤，本殿可是炖了好久的！时间长了它的功效会大大减弱，你快趁热将它喝了！”
小凤凰费尽心思做了一个上午才出来半碗的东西，自然希望能亲眼看着谢渊喝下去。
当然如果还可以收到对方的赞美，那无疑是锦上添花。
所以在谢渊道出拒绝之意的下一瞬，他就直接抢过侍女手中的托盘蹿了上去。
谢渊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两人推搡间，柏辰不小心踩住了他的长袍一角。
碧蓝色的琉璃器皿瞬间被打翻在一侧，冷漠的白虎也因此被小凤凰扑倒在了坚硬的地上。
“嘶啊……”
柏辰受伤的右手被谢渊压在身下，几乎是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疼得他险些以为骨头碎成了渣，细细碎碎全都刺进了敏感的神经中。
“起来。”
这是谢渊与他为数不多的近距离接触，白虎在回过神来的刹那，就暴露出了自己原本孤傲的天性。
在身体反射性的厌恶还没出现之前，谢渊一掌推开了吻在他胸膛上的柏辰。
期间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凤凰被疼得眉头紧皱，倒吸冷气的样子。
“小殿下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谢渊那颗躁动的心顿时镇静下来。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对这只鸟亘古不改的厌恶，想起了这场荒唐可笑、带着强权压迫的政治联姻。
下意识，谢渊只觉得刚刚那个被干扰到情绪的自己格外可笑。
他怎么会突然就开始关注起柏辰了呢？！
谢渊的心狠一向无人能及，尽管知道为了给他炖这碗参汤柏辰不知忙前忙后付出了多少努力，他也依旧不会心软。
谢渊从地上站起来的瞬间，便做好了指着门喊人滚出书房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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