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3章
康雅言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才到沙发边，雅思便把手中一袋坚果递过去。看外包装上的褶皱想必是苦苦斗争了一番。
康雅言没接，疑惑地看她一眼。
雅思直接胳膊一伸，把那袋子费劲的玩意塞到大家姐手里，振振有词：“诶呀，我刚回来才坐下没几分钟，手上没力气不是很正常吗。做姐姐的发发善心帮我一下咯。”
待康雅言轻松地撕开口子，还给雅思时才发现她手上又捏了只中等大小的橙子。康雅言见雅思一边将一袋坚果倒进茶几上的果盘，一边还单手盘起橙子，打趣道：“手上还真是不见闲的。”
雅思将略长的指甲嵌入橙顶开始剥起皮来，点点头表示赞同：“那还不是无聊嘛。”
康雅言理了下后脑翘起的发尾，坐在雅思身旁，双手撑着沙发背，不多时便盯着电视机屏幕上放映的剧集皱眉：“怎么你看的默剧啊？”
雅思没好气地瞅她一眼：“还不是为了照顾一下在房间休息的某个人啊？这会子感受到妹妹的体贴是不是也该夸一句啦？”
她刚想去拿遥控器把声音开大一点，却不想拇指甲片嵌得深了些、不知怎的一时松力、也不知那股力气如何走向——总之电光火石之间、一瞬的失控，便闻一声沁人肺腑的痛呼，康雅言吓了一跳，登时颇显紧张地盯着妹妹的手：“哎，怎么搞的啊？”
雅思的眼睛此时都湿漉漉的，好不可怜。康雅言想摸一下以示安抚，却也在如此形势下畏手畏脚了起来，最终只得拍拍妹妹的背。
“我哪晓得…”渐渐从短促疼痛中缓来，雅思抿起唇颇为无奈，“诶还好啦，只是可惜了我这美甲，才做了没多久呢。”
“就补一个的话也费不了多久，么事啦。”
两姐妹还未说得几句体己话，英姐就从房间走廊里探出来：“小妹，做乜事阿这么大动静？”
雅思皱了皱脸，扬起手给她看，“喏，不小心的啦。”
英姐瞧了瞧：“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闹起来就冒冒失失的。”
雅思心虚地冲她讨好一笑，康雅言则主动换了个话题：“英姐，姆妈呢？怎还未见她回来？”
英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面上一阵惆怅，接口道：“小姐心闷，去外头喝茶了，这会知小妹你回来估计在买燕窝蛋挞。”
两姐妹一时无话，还是雅思耐不住，然开口时却也不住悄声：“姆妈…是否还在为二家姐的事忧神……？”
康雅瞳一个月前一声招呼没打就跟着家里人都不满意的男朋友飞去了加拿大，通俗点说就是私奔。也因如此，家里人都得不到什么关于她的音讯，除了她两周前发到雅思电子邮箱的一封邮件表明自己一切都好。康爸康妈没少为之担忧伤神，听英姐说自己姆妈心闷，雅思也只得心中暗自叹气。毕竟二家姐虽外表看来柔弱无主但在爱情方面却实在死板得一根筋似的，家里人越是反对倒越是激起她的抗争精神，十头牛都拉不回，更别说事已至此，只得希望她如邮件所说一切安好了。
果见英姐叹了口气，摇摇头：“谁知二妹这样极端呢。”
三人短暂地沉默一会，终究都有事做，也未消极太久。
雅思眼尖地瞧见英姐右手边拽着的一只泰迪熊，棕色的，抱枕大小。她愣神片刻，随即一惊，但毕竟已不是会将喜怒哀乐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的孩童，雅思面无异色、平静得好似只是随口一般问起：“英姐，这是我房间的吧？你拿着它做什么呀？”
“今天有空，正好给它洗洗干净咯。”英姐将那穿着红白条纹毛衣的泰迪熊半举起来又放下，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也颇为嫌弃。
雅思揪起玩偶毛茸茸的耳朵，似是爱不释手，半是撒娇半是要求：“可我晚上还要抱着它睡觉呢！”她仔细打量着英姐的神色，一把夺过那只玩偶，弯起眉眼笑道：“好嘛，你看我这几天睡眠不足黑眼圈都遮不住呢，抱着它我就能睡得踏踏实实啦。大不了我给它好好掸掸灰…英姐，你等明儿再给它洗吧好不啦？”
英姐露出一副没办法的表情，撇嘴道：“谁都说不过你这张巧嘴…这么大的人睡觉还要抱个玩具，说出去都让人笑……”
雅思知她已然妥协，放心地将泰迪熊搂在怀里。康雅言体恤妹妹先前的小小损失，顺手揉了揉那毛绒玩偶圆润润的脸蛋，帮着说道：“反正现在也就你知我知，又没第四个人知啦。”
“好啦英姐，唔该你咯，”雅思见英姐向厨房走去，又补充一句：“要是晚饭没有蒜蓉虾的话，我会很伤心的哦。”
“倒是嘴贫，哪次少的了你的份了。”
雅思的目光从桌上的闹钟移到床边坐得端正的泰迪熊，桌上还有一杯温热温热的牛奶——听她掰扯出一个失眠的理由后，康雅言却是上了心，掐着点送来一杯热牛奶叫她睡得安稳，雅思是好笑又感动。
她将那玩偶翻了面，掀起红白条纹的小毛衣，小心地拉下后背的拉链，再拿出那已经显露一角的物什。
那张被包了框的相片。贺峰正静静地隔着玻璃看着她。
她的房间都是英姐或者雅瞳帮着收拾，在没想好如何处理这相片前，她不能明目张胆地放在任何一个可能被整理到的角落。如何处理…自然不会是扔掉，因为她深知这没有用。可也不能放在家里，虽然藏进玩偶内里的棉絮里多少显得草率了些，但也是迄今为止较为安全的地方了。
她看了好一会，忽然拆开相框。是那种早年间公园套圈赢到的廉价相框，跟随自己奔波辗转，已然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许多细细碎碎的划痕，甚至无需用力，只在缝隙处轻轻一掀就开了。
里边是空的，没什么小纸条。
她停下动作，也停下为此而纠结的心绪。她有点想笑，笑自己的异想天开，看着看着、连相片里他微微掀起的唇角都像是理所当然的轻嘲。
然正要将它放下时，她忽然瞥见照片背后的一行小字，那笔迹她太过熟悉，毕竟它属于那个曾经被自己真切地深刻进心脏的人。
是签过许多文件的，随意潇洒但不失凛然锋利的字体。
“foryoumystarofbethlehem”
伯利恒之星。
相框被小心翼翼地组装好，又扣住，雅思亲自为它盖上小块的遮尘布。
一滴水渍轻轻地滴落在薄薄的玻璃上，很快又被灰色的尘布掩上，很快洇开，最后就将从这世上永远消失。
雅思挎着水桶包正准备去逛街顺带订下一季的高跟鞋，还未进的商场的大门却是发觉路上迎面擦肩的人中有些许盯着自己的脸瞧。她对视过去，他们便纷纷做贼心虚似的移开自己的目光。
这下她可以肯定这些人就是在看自己了，可是…雅思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持化妆镜，走到一旁小心仔细地照过自己的脸后也没发觉什么异常——什么新冒出来的痘痘呀、有点严重的卡粉呀、结成苍蝇腿或者晕开来的睫毛膏呀……统统没有，不，也不是，她今天可没涂睫毛膏。
可毫无异常，总不至于因为没涂睫毛膏就要受这样的注目礼。雅思想不出为什么，转眼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报摊边上，索性挑选起来，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她还未买。可垂眼便见一本花花绿绿的期刊，根本不必她动手去翻，封面就是杨志球跟最近还算小火的女星——倒也不是合照，而是两张拼凑在一起的照片，再配上触目惊心的标题，无需翻页就知两人是前后脚出的同一家酒店。杂志的小编还很是贴心地在封面边角放上一张她的影相，整出一副叫人浮想联翩的狗血画面来。
雅思看了许久，久到连摊主都忍不住吵嚷起来，叫她若是不买就放下别挡着其他顾客。
她甫一抬脸，见那摊主却也是盯上自己的脸，她赶紧趁对方还未回想起来、火速架起一副太阳镜，提着包匆匆离开。
电话那头一阵忙音，雅思看着暗下的手机屏幕轻蔑地冷哼一声。
她转身对着略显拘谨与紧张的柜姐吩咐道：“将所有d、ecolor，vvs1，三克拉以上的全部拿出来。”
本来就是出来购物的，况且只是想好好挑选，也不是全都一气包了。这下不过是多拿些钻石回去，雅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那一身职业装的柜姐见了她这副架势却不敢轻举妄动。
慢手慢脚的，看的雅思更是心头火起，她直截了当：“让你们经理来见我。”
“不好意思，小姐…麻烦你稍等一下。”柜姐慢吞吞地回她。
还不等雅思再开口，一人便径直走来，摆着一副和事佬的口吻：“不如让我来招呼这位太太吧。”
她转头一看，正是石泰禾，没好气地问他：“你怎么在这？”
柜姐一看二人相识，悄声退场。石泰禾讨好地看着她，语气温吞：“刚看你神色不太高兴，就跟进来看看发生什么事咯…”
雅思抱起胳膊撇了撇嘴。在此处多说无益，人也到了自己跟前，想再接着买也没了那份心情，倒不如先跟着石泰禾走，让自己的助理sharon来买，她的眼光还是信得过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雅思跟着石泰禾离开了珠宝店。
“喏。”石泰禾从阿伯手里接过两支雪糕，把其中一只递到雅思面前。
雅思轻哼一声，不为所动。
“到底发生什么事啊？”被拒后石泰禾也不见尴尬，自然地坐在雅思旁边。
雅思饶有兴致地瞥他一眼，口吻轻淡：“怎么？没空看今天的期刊？”她可是不信他没看，到底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对方反不反常自己一瞧就知，看的透彻可真是轻松，不用自己云里雾里地去猜。
“唔，”石泰禾垂眸抿唇，大抵是在心中酝酿如何开口更为妥当。他两手各端着一只雪糕，抬眼好言安慰道：“算了吧，杂志都是这样子的，经常都瞎编，还都很夸张…信不信就在于你自己怎么样看。”
雅思赞同地点头，可见石泰禾眼中尚存的几分热切…她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好不太自然地支起二郎腿偏过视线。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石泰禾……自己只当他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左不过一个交情不错的异性朋友，除此之外再无他想。自留学回来，像今天这样仅两个人单独坐着吃雪糕聊天的情景已然屈指可数，她本以为步入婚姻后自该是断了一切不该延续的情丝，然不想他仍我行我素……若旁人知晓只怕会赞声专情，可身处当局、这只能叫她感到心惊惶恐。
石泰禾见她这般模样，暗自神伤，也只能闷闷地垂下头，愣是没发觉自己两只手拿着的雪糕已呈融化趋势，再不补救就得带着一身的狼狈回去。
雅思看的好气又好笑，无奈地举起手：“给我一只吧。”
石泰禾这才欣喜地把就近的一只递过去，可动作力度稍有些大——蛋筒边缘的雪糕已顺着筒身向下滴，雅思的手上也未得幸免。
“哎呀…阿思，真的对不起……”石泰禾挫败自责，结结巴巴地道起歉。
雅思见他咄咄讷讷，一时无语，只得指示他道：“与其这样还不如把我包里的纸巾找出来。”
石泰禾这才如遇救命稻草，抽出纸巾交给雅思。
雅思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将手上的物什全交给候在玄关处的女佣，看到坐在沙发上对着文件和计算器发起愁的男人就一阵生气。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回了家也不说一声，装模作样摆出一派兢兢业业的样子给谁看？
“诶，一个大活人，电话不接短信又不回。怎么？你活在真空世界啊？”她站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抬高了声量讽刺道。
杨志球仍坐在那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抬。跟不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似的。
这般怠慢的反应换来雅思一个夸张的白眼。
“呵，别告诉我你没看今天的报纸。”
杨志球这才给了点应有的反响：“怎么了？是被拍到脸上暗疮了还是浮粉了？”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手上的一沓文件。
这种错误犯了一次怎么可能犯第二次。雅思换好拖鞋，拎起在外穿的千鸟格样式的高跟鞋交给迎来的仆人，听见这话不耐烦地回过去：“是没涂睫毛膏…”
但这也不是重点，她索性走过去说：“怎么还有空回家，不去找那女星？坐在这里干什么？装忙？装可怜啊？呵，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过关？”左不过自己就要句解释而已，反倒男人这般敷衍了事的态度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杨志球颇为无奈地放下文件：“你闹够没有？我没心情陪你玩……”他转眼间看见女仆两只手都拎得满满当当，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雅思：“你做乜事？你又去shopping啊？”
“怎么？还想学人家玩先发制人这招啊？我跟你说没用，不早跟你讲了今天要shopping的。只不过你做错事，我就买的多些咯…别这么看我，要是你早些回我短信，我也不至于买这样多。”雅思畅快地说完，一身轻松地顺势倒在沙发上，享受地抚了抚腕上新买的手表。表盘洁白，表链流光，越看越是欢喜。
不想沉默不语的杨志球下一秒站起身，雪白文件纷杂洒落，紧接着便是一句满含丧气与愤怒的咆哮：“我们已经迫在眉睫了！你自己看吧！”
雅思被他吼得一时发懵，狐疑地看男人叉着腰站到一旁，衬衫布料下的胸膛不安地起伏着。
她捡起几张细细看来，白纸黑字看得都要印在心上，越看越觉得那字虚浮得很，如同她此刻一时踉跄的步子。
“这是什么？什么追债律师信？”
“我们公司再没人注资，我们就完蛋了！”杨志球有些恼怒，泄气一般用手指点着雅思的额头，“你觉得我还有心情同什么女星搞什么婚外情？你动动脑筋吧！”
他发泄地吼完后就阔步逃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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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那些东西…是不是现在该寄过去？”
电话那头的女声冷静而矜持，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反应，倒是训练有素。
贺峰面前摆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期刊，封面的主角自然属于闹了花边绯闻的“富商”，但角落里女人漂亮精致的侧脸他不会认错。
再难移开目光，他动了动手指，薄茧接触到微凉的纸面。
贺峰有时在想rachel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为自己做事的——为她病态的、怀有强烈掌控欲的老板做事。不过他不在乎过程，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所以当他看到rachel用一种未多掩饰的“快给我一个月带薪休假”的表情时，他就知道自己一直期盼并为此等待的某些事爆发了。
“不急。”
放佛听到了海边教堂的钟声，伴着徐徐凉风传来。那通常意味着死亡。
贺峰整了整领带、调了下银灰的领带夹，像出席葬礼那样准备着几分钟后的会议。
他知道在会议结束，他的桌上会摆着一份雅思的出轨丈夫与那些女人的通话记录。
thewarison，他不禁幸灾乐祸地念起。
而他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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