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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26章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还都是猝不及防就给人来一下的那种。雅思接到这突如其来的贺哲男住院的电话,一时之间也不禁有些六神无主。刚上三楼甫一看到站在病房外的杨志球塌下肩膀挎着脸、连西装边角都生了新褶皱的颓废神态,她心上说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窝火更多,只急匆匆地奔过去,拉住慌了神的杨志球的手问:“贺哲男现在怎么样了?”

        杨志球没看她,神经反倒被雅思穿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一下下地揪起,只感到又尖锐又惹人厌烦,他掐了掐自己的鼻梁,颇不耐地回道:“只是低血糖和发烧…胃好像有点小毛病吧,总的来说也不是很要紧……”

        “那怎么会……”

        雅思本意只想问问他之前发生的事,却不想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惹来杨志球噼里啪啦一通发泄:“我哪晓得?先前我一直找不到他的人,每次去找还都被他身边的跟屁虫阻拦…今天好不容易在美域高堵到,谁知我还没说五分钟他就倒下了…可是这根本不关我的事!”

        雅思抽回手,心道自己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见杨志球紧绷的神色终是不忍再说什么。毕竟也是无益…她索性任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疲倦淹没自己的所有情绪,恹恹地开口:“你也别太担心了,我来之前给贺峰的手下打过电话,等…贺生来了就好了,”话至此,她又找补道:“那天晚宴我也有问过贺生…不过他也就是把名片给了我。”如此也就解释了她为何会有那个人手下的电话号码。

        “什么?”杨志球听了却是一惊,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雅思,责怪道:“你为什么要通知贺峰?”他的眉头锁得死死的,眼眸中笼着一层淡淡的惶恐,“他说不定会觉得是我跟着不放才害得贺哲男住院!可根本不关我的事……但他要是真这么想…我也全无办法!”

        雅思一愣,她觉得杨志球这种反应有点莫名其妙,不禁皱了皱眉,“……贺生也不会不讲理到那种程度啊,本就是贺哲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得病,他怎么会怪到你身上呢?”

        杨志球直摇头,看起来古怪的紧张,叹了一声后只说:“你不懂。”他又举起手腕盯着表盘走动的指针看了一会,才抬起眼皮对着雅思勉强扯出一个笑,“老、老婆,你渴吗?不如我下楼给你带些热饮?”

        走廊那头响起了短促的足音,雅思一抬头,就看到贺峰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身后半步跟着她打过电话通知的那位秘书小姐。

        他的一小片肩膀,和下半边的裤管几乎都是湿的。

        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风声猎猎,这样的狂风骤雨下,哪怕他只从车上下来打着伞走了一小段路,也足以把自己淋成这样。

        很快,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很有眼色地跟在贺峰身边,一路小跑着追着他一边跟他报告贺哲男的情况。

        在贺峰走近的时候,雅思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她淡漠地垂下眼,只看到那双被打成全湿的高定皮鞋从自己眼前匆匆走过。

        过了一会,听到门轴转开的声音,雅思才抬起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贺哲男半开的房门里,贺峰的半个背影。

        没有什么变化,和几天前的那晚一样,和几年前也一样。只是灯光下的发尾透露出几分潮湿的雨汽,尽管水渍洇开些许,西装的剪裁还是一丝不苟地带出锋利意味。

        直到贺峰转过身,她才惊觉自己盯着他看了多久。雅思猛地移开视线。自己都觉得是作贼心虚。

        可是那个人走出来,走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两个人之间隔了两个座位,不近,也不远。

        是最客气,也最疏远的距离。

        是最谨慎,也最冒险的距离。

        贺峰的嘴角绷紧,他素有儒商美名,可现在他展露的气势却挟着低沉的压迫感,不熟悉的人都会被这种气场震住,以至于根本没法去观察他。可雅思不同,她太驾轻就熟,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有多厌倦,这个人的心情有多阴郁。

        贺哲男的病应该还不至此…只是,雅思想起她在画廊匆匆翻过的时刊的某一页,关于父子矛盾的报道。杂志确实会夸大其词,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也确实生了嫌隙,然后贺哲男还把自己作进医院……雅思心中叹气。

        秘书rachel走到贺峰身边,半弯下腰,担忧地道,“贺生,您别太担心,小贺生没有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您现在也需要休息。”她递过去两片药片和一纸杯的温水,而贺峰看也没看就吞了下去。

        但他显然没打算采取她的建议。

        贺峰饮了口温水,哑着嗓子开了口:“叫norman把那份材料整理好,晚上给我。”

        rachel嘴唇动了动,最终只点头答应道:“是,贺生。”

        贺峰的腿脚被淋地很彻底,吸饱了水的裤管很快在地上打出深色的水痕。尽管不是很明显,但他似乎瘦削了一些的脸颊确实出现了一点浅浅的红晕,呼吸的声音好像也变得浑浊了。

        雅思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紧接着站起来,她转身就去找路过的护士要了两条大毛巾,然后就因自己这突然的冲动愣住了。明显地,她顿了一下,才僵硬地转过身,缄默地把毛巾递给离自己更近的、同样淋到雨的rachel。

        rachel没接,只是对她友善地笑了笑,“谢谢你…杨太,不过我得先去车上取下贺生备用的西服。”她自然而然地对雅思点了点头,根本不接毛巾,踩着被雨点洗刷得裎亮的高跟鞋转身就走。

        雅思被对方的行为搞得一怔,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因为rachel一走,她和贺峰之间就再没有任何阻挡,连着她的手就都仿佛是直接对着他伸出的。

        而贺峰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他们两人至今为止的第一次对视。他对着雅思微微一笑,接过了毛巾,手指接触到雅思的时候,两个人都怔了一下。雅思只仿佛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对方的手指好似有种不正常的热度,且他们两个人肌肤接触的时间显然有些不正常。

        对上黑色眼睛里浮动的温柔水光,雅思呼吸一窒,却迟迟没有移开视线。

        只是贺峰很快就收回了手,轻声道:“…多谢。”

        这句道谢郑重又低沉,很显然不仅仅是为了手上的这条毛巾。

        雅思看了一眼贺哲男的病房,大抵还是为了她的那个通知。只是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她不这样做,他也会得到消息。杨志球要引贺哲男注资,她能做的也就是卖个小小情面了。

        有的人是用玩乐向世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有的人则致力于著书立说向后人证明自己的存在,也有的人,从没有考虑过什么样才是真正的自己,存在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个终极的问题;他们在做的不过是,思考。虽然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虽然是苇草,是脆弱的苇草,但是确是能够思考的苇草,可仍旧是脆弱的苇草……

        但贺峰呢?也许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其余的人再怎么小心谨慎最终也都会变成笑话。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下,对着不是给自己的毛巾自然而然地收回手,就让雅思所有的故弄玄虚的小动作都变成了幼稚园级别的掩人耳目的把戏。

        雅思感到自己的头脑一时有些混乱。不合时宜地,她想起了三年前常去的暮秋的湖边,芦苇在白雾中弯曲的叶子,灵巧地停留其上的鸟儿,还有在它们起飞时晃动着的水面,翅膀扑扇的声音以及消失在灰色的树枝之间的影子,或者是身旁人笨重却温暖的、踏在潮湿的枯叶上没有声音的靴子,嘴边的哈气,弄得脸颊痒痒的、大衣领子周围的皮毛,然后就是拱廊对面餐厅里培根意面的奶油味道,还有番茄杂蔬汤。

        她只是恍惚间觉得,当然也确实是…好久未见过贺峰这样狼狈的模样。她记忆里的贺峰……若只是私下的回想,那必然要在夜里,因为白天的意识由她本人控制,她自然会避免想到从前;但在夜里,将睡不睡之时,某种本能的失控下,在眼睑的阴暗内部便巧妙地唤起目标:他的温和絮叨的样子、偶尔任性的样子、甜蜜地吐露柔肠情话的样子……但是当她直面他,她的心中就好像只剩下分手那天那个神情紧绷、冷冰冰又高高在上的贺峰了,陌生地让人惊惶。她不想如此,可全无办法,那些美好的引人怀念的也全都被最后的那幅图景洗刷了干净。

        只剩下那个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贺峰。

        就像这时,她脑海中闪过的也都只有那个陌生得不像话的身影。

        可现在,他只是一位显露出挫败神情的、平常的父亲。

        雅思的手指动了动,攥紧了又松开才把被拽出痕迹的毛巾真正地递过去。而在贺峰接过去的那一刻,一股说不清楚话不明晰的冲动鼓动着她,鬼使神差一般,她隔着毛巾握住了贺峰的手,“别担心…其实也没什么……”

        就像在耐心地哄着小孩一样,她不知道这种微薄的安慰算什么,毕竟她根本不了解他们父子;也不知道这种安慰对贺峰而言是不是可笑的,毕竟她其实也不能算了解他…如同笼着缭绕云雾的孤岛,她拨不开云雾,也摸不着边际。

        所以她根本不愿意转头去看贺峰,只有面对眼前的这面空白的墙,她才能说得出口。

        所以她只听到那边贺峰好像倏地变重的呼吸声。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仿佛那呼吸声就贴着她耳边擦过。有如情人的呢喃。

        而在下一秒,贺峰把宽大而干燥的毛巾反过来,轻轻地覆到雅思的头上。

        视野中微微一黑,雅思屏息凝神,她心里其实清晰有了预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脚僵滞,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分毫。

        不对。

        这不对。

        这不该发生。

        这根本不该发生!

        可当她看着贺峰试探地、一点点地靠近她的时候,她却连一根指头都挪动不了。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地凑过来亲吻自己。一如三年前的那个泳池旁的明媚下午。

        如此温暖。

        如此柔软。

        又是如此……引人沉迷。

        贺峰稍稍退开一些,他泛起涟漪的墨色瞳仁定定地注视着雅思,轻声道:“我很抱歉。”

        可他的指腹依然在轻轻抚摸着雅思湿润的嘴唇。

        所以他其实一点也不抱歉。

        “为什么?”发上压着的毛巾被移开,于是灯影也跟着晃动。

        “为了再次的相见。”贺峰眼睛里的笑意更浓。

        然而这是句根本不能代表什么的废话。

        如果为了再次相见,那么那一晚的休息室里贺峰就不该那样对她,她也不该让贺峰那么对她。他们的再次相见?第一次亲了,还算生疏,第二次也亲了,已然变得轻车熟路,然后第三次呢?也许还会如此。为沉迷于□□的欢愉举杯庆祝,亲密地分享指尖的温度然后一起堕落着循环往复。最后魔鬼会用叉子在冒着紫色泡泡的锅里搅拌,用仿佛高压水锅漏气的声音祝愿他们滚床单愉快。

        两个人的视线胶着凝在了一起,气氛古怪又莫名,却谁都无法先移开视线。

        因此,她也就没有注意到,走廊拐角的阴影处,紧贴着墙壁站着的杨志球是如何的,心怀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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