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和习惯一年四季与衬衫为伍的梁柏苏相比，赵思亦的穿着要随意的多，夹克外套里面是件白色薄款毛衣，他本来就显小，纯色毛衣配上他的黑发，愈发衬得年轻有活力，但另外搭配的水滴形银质毛衣链，又给看似简单的着装增添了几分时尚度，硬是将气质从青涩的学生中剥离出来。
梁柏苏忍不住感叹，饶是他为了让自己不显得过于严肃梦回面试现场，特地在细节上做了些许改变，气质和气场仍是天生自带的，很难靠外因撼动。
“你是不是好奇我的发色？”
前两次打照面时赵思亦就隐约感觉梁柏苏在不经意间多看了他两眼，多看的两眼不似旁人在他那张脸上，而是在头发上。想想也正常，即使大多数公司的市场部相对来说已经是最时髦最特立独行的几个部门之一，顶一头炫目的蓝跑去参加面试这样的正经场合，总归是需要点勇气的。
赵思亦没有卖关子，自问自答道：“面试那天我是做的一次性染色。”
梁柏苏闻言显然吃惊不小，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没将疑惑直接说出口，只是怔楞地看着他，赵思亦觉得新邻居这幅面貌怪有趣的，换做是他，搞不好早将“你是智障吗”脱口而出。
为了不让好涵养的邻居憋出内伤，同时有必要甩掉智障的帽子，赵思亦主继续解惑道：“别误会，我单纯是被坑了，真没有哗众取宠引起面试官注意的打算。面试前我看时间有富余，就跑去理发店洗了个头顺便修修头发，中间不小心打了个盹，再醒来时tony老师的漂染工程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这事情说出来赵思亦觉得挺丢脸的，属于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理发店算不上安静，真睡着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习惯性假寐来躲避tony老师的唠嗑轰炸，中间tony老师应该是问过他什么，他没怎么听清，自作聪明地用“随便吧，我都行”的糊弄学万能句式打发掉了，不想再睁眼时收获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因为是相熟的tony老师，且赵思亦对他的手艺是满意的，更重要的是人家确实在做造型前征询过他意见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所以赵思亦只能把苦果自己吞，默默地顶着这头非主流造型赶往面试现场。
当然赵思亦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击到的主，坐在车里对着镜子照半天，越瞧越顺眼，愈发觉得自己这张脸真是生得不错，能接受各种另类造型的考验，至于面试么，随缘即可，这家不行还有别的机会，他帅就完事了。
“没有哗众取宠，蓝色很适合你，是帅的。”
瞧瞧，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就冲这句，今天这顿饭值了。
“你不是安慰我吧？”锅底已经端上来了，水还没开，只在底部冒着不明显的泡泡，赵思亦这会儿已经放开了，半打趣道：“我还寻思最后面试没成是因为头发的锅呢。”
“哈哈哈。”梁柏苏也笑了，他已经听说赵思亦最后入职了一家很不错的公司，所以现在聊起这个话题两边都不会觉得尴尬，“至少在我这关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被pass，最后没能合作成，大概是缘分不够吧，谨代表个人深表可惜。”
“梁总监。”赵思亦眯了眯眼睛，“有没有人给你说过，你讲话很官方哎，我都要怀疑我请的不是邻居而是顶头上司了。”
“有的。”梁柏苏诚实道，“但是我说的也是实话。”
锅底终于开了，升腾的烟雾悄然将坐着的人的视线隔开。想是辣锅呛人，赵思亦忽然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留下一句“我先去拿调料啦，相信你不会跟我抢的”便离开了位子，徒留梁柏苏对着越煮越闹腾的鸳鸯锅陷入沉思：菜什么时候上呢？
调料台的调料看着挺全，可不少很鸡肋，对梁柏苏有吸引力的不多，等他勉强调了一碟小料回座位时，发现菜终于上齐了，赵思亦很上道地在往锅里下毛肚。
梁柏苏瞄了眼旁边满满当当的推车，心里很开心，赵思亦点的大多是他喜欢吃的，可要是自己在家吃是决计不可能一次性点到那么丰富的品种的，因为火锅调料味道一般才被扣掉的那一分又迅速还了回去。
“毛肚你是喜欢脆一点的还是熟一点的？”
“熟一点的。”梁柏苏其实不大习惯作为被别人照顾的那一方，本想说随便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真实需求：“太脆的我总担心不熟。”
偶尔和同事聚餐，大部分人都爱追求七上八下的爽脆口感，等梁柏苏盘算好时间想动筷的时候，毛肚早被捞了个一干二净，梁总监委屈，可也只好装作无事发生淡定地夹起其它菜来掩饰内心的失望。
“我也喜欢烫熟一点的，不过我不怕不熟，纯粹是个人口味问题，我就喜欢毛肚烫老一点需要费点劲咬的口感……应该可以了，试试。”
看出来赵思亦在下火锅方面是个豪放派，他给梁柏苏那勺装得满满当当，这个量是放在同事聚餐会被围殴的程度，梁柏苏很馋，但还是选择说出心声：“太多了，你给自己留点啊。”
赵思亦利落地将漏勺往辣锅底下一探，毫不吝啬地向他展示不亚于刚那勺的丰厚成果：“喏，留好了。”
这是把一盘毛肚都下进去了吧，梁柏苏忍不住在心里给他鼓掌。
“不好意思哈，我的风格多少有点狂野……没事，你要觉得没过瘾，我再加两盘，一片一片慢慢涮。”
赵思亦略带抱歉地说，他一高兴只顾按自己的节奏来，忘记对面坐着的是位斯斯文文的体面人了，自己的狂放大概率吓到人家了。
“别误会，我觉得再没比现在更过瘾的吃法了。”梁柏苏笑着说：“只是有点意外，你的风格和你的形象反差有点大。”
赵思亦咬了一口毛肚，含糊地说：“我就当是赞美了。”
梁柏苏也不再客气，夹起一片毛肚蘸了调料往嘴里送，果然美味，他非常想拍张照片记录下来，到底是忍住了，虽然忍得有点辛苦。
之后梁柏苏不动声色地把公筷和漏勺都转移到了自己这头，他还是不太习惯干坐着等待被投喂的感觉，赵思亦可能是吃嗨了，对这个细节没太在意，反正梁柏苏已然get到他的个人风格，并且适应得非常完美，想吃什么一股脑往锅里扔就行了，毫不费力。
这样持续到后半程，大家的战斗力明显有所下降，梁柏苏才酌情减少了每次下菜的量，并放缓了下菜的速度。因为前半段的狂野攻势，导致这顿饭吃得比梁柏苏想象中快不少，旁边那桌相亲的男女桌上好几盘肉都没怎么动呢，他俩这边空盘都已经撤下几轮了。
梁柏苏自问胃口不算小，但跟赵思亦比起来，仍是甘拜下风。此时他已经放下碗筷，而赵思亦还在跟最后一点手擀面作斗争，店里的牛肉酱不正宗，咸味大于鲜味，不过也不妨碍他就着酱吃得一干二净。
今天这顿不知道梁柏苏什么感觉，反正他这个掏钱的人是吃得很满足的。梁柏话不多，但什么话题都能聊，最主要在吃的口味上也接近，不矫情。此处拉踩昨天什么都想点，胃口却完全支撑不了野心的齐奇同学。和昨天相比，今晚这顿饭才算吃出了火锅的精髓。
说好赵思亦请客的，买单的时候梁柏苏也没跟他争，既然是门对门的邻居，彼此还算聊得来，那以后打交道的机会不会少，没必要因为一顿饭而纠结。
到结完账两人准备回家时才发现梁柏苏今早没把车开出来是件多么明智的事，要不然现在他们就得在热络的吃完饭后各自开一辆车往同一个地方去，太傻了。
等坐上赵思亦的车，系好安全带，梁柏苏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微信里的好友数目相当客观，可其实他平时在非工作时间的社交圈很窄，像今天这样和认识不久的新朋友又吃饭又搭顺风车的，对他来说算是很稀奇的体验。
像是看出了他的拘谨，赵思亦主动开起了玩笑：“是不是在想，那一个箱子搬得太值得了？”
“恩。”梁柏苏带着笑意点点头：“就一个箱子，又是蹭饭又是蹭车，回报率确实偏高了。”
“还行吧，我这是对好人有好报这句话的正向鼓励，而且……”
要走到赵思亦心里不容易，但和他相熟却并不难，显然经过今晚，梁柏苏已经从好心的陌生邻居上升为可以开开玩笑的半熟友邻，赵思亦莞尔一笑：“现在算回报率是不是有点早，你怎么知道我以后就不会再麻烦你了呢？”
天地良心赵思亦说这话的时候就是看梁柏苏一脸正经的样子想要逗逗他，谁知道自己身上竟然带着点预言体质，还特么是毒奶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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