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云州
方诩之抱着手倒吸一口冷气，疼得额头冒汗。
戚蓉冷哼一声，勾唇道：“你省省吧，等活阎罗来了，你第一个性命不保，死在郑观音前面的人，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的死活。你这么想死，怎么不干脆服毒自尽？”
他又不知自己哪句话不对招着她了，这小丫头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见她生气，方诩之忙哄道：“怎么还生气了，行，我闭嘴不说。”
戚蓉冷冷扫了他一眼，他自己要作死关她什么事，爱怎么死怎么死，说得好像她多在意他的死活似的。
方诩之抬眼，见戚蓉一脸还是烦躁，又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想劝你趁活阎罗还没到，赶紧跑而已，谁知道你气性这么大。”
戚蓉脸上缓了缓，玩笑道：“江湖上不是说我拳打湘边五鬼，直逼四圣三绝吗？区区一个活阎罗，我会怕他？”
方诩之斜眼看他，戏谑道：“一日不见，女侠吹牛皮的功夫见涨啊，我可没教过你这个。”
见戚蓉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方诩之才察觉事情不简单，直起身，正经问道：“你不会是在跟我说笑吧？”
戚蓉假笑两声，道：“是你先跟我说笑的。”
方诩之清清嗓子眼。
戚蓉问道：“活阎罗为什么要杀郑观音？”
方诩之面色凝重，回道：“活阎罗让郑观音杀我，她本该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把我杀了，然后拿着我的人头回燕子楼复命。可郑观音想从我这儿得到枯木逢春，留我活这么久，违背活阎罗的命令，这无疑是触碰了他的逆鳞。活阎罗到，郑观音必死无疑。”
没有老老实实按命令一字不漏地执行，就是死罪，不得不说，燕子楼的楼规不近人情真可怕。难怪郑观音要枯木逢春时还不忘要取方诩之的性命，想必是真的很怕活阎罗。
所以郑观音拖的越久，也会越来越疯魔，对方诩之不断用重刑，如果真能在活阎罗来之前从他手中得到枯木逢春，就可以不再惧怕活阎罗。
戚蓉不由拧眉，方诩之这一吹就倒的身子骨，时不时犯病，不打都不是长寿之相。再在郑观音这儿待下去，别说是再过几日，就是三日都难保性命。
方诩之抬头，撞进戚蓉担忧的眼神，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道：“我的性命不足重。”
戚蓉百思不得其解，方大公子难道不应该是这个世上最惜命之人吗？她突然有些好奇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值得他用性命相搏。
“你为什么非要等七日之期？”
方诩之眸子微颤，眸中带着血丝，“你又为什么非要救我？”
戚蓉垂眼片刻，又抬眼直视他的眼睛。
方大公子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可能连他自己都还没察觉，他想岔开话的时候就会顾左右而言他，跟此时一模一样。
她直白挑明：“我救你一命，再一路护送你去衡阳，我要去那个平南王世子的大会，以你知知堂的名义。”
“你要去衡阳？”方诩之惊讶了一瞬，又恍然大悟道：“你还是看了那封信。我以为苏青衣那种小伎俩，你不会上当，你是故意的？”
方诩之笃定，戚蓉她明知道苏青衣的用意，但还是打开了那封信。
苏青衣防君子不防小人，她又不是君子，自然想看就看。
可苏青衣越是明晃晃想让她看，就偏偏不能看。设圈套给她钻，她还当真愿意钻，方诩之咬牙冷笑一声，一个使阳谋，明显设套，一个明知是圈套还要去钻。
伤口突然有些疼，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那封信里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不经意之间提起了平南王世子要在衡阳召武林人士开英雄会而已。她对别的不感兴趣，不管是平南王世子还是英雄会都与她无关。可谁让苏青衣恰恰又有凤凰羽，既然他想引她去，她自然要去看看的。
万一她爹爹也去了衡阳呢。
戚蓉道：“他这么想让我看，我不看岂不是不识抬举。”
方诩之顺了两口气，才道：“你去衡阳做什么？”
平南王世子不会无缘无故请戚蓉这种在江湖上没有名气的小丫头片子，她一个人进不了英雄会，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想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利用。
戚蓉抬头，刚想说凑凑热闹，方诩之就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别告诉我说，你想去凑凑热闹。”
当场被无情拆穿，戚蓉抿抿嘴，索性理直气壮道：“无可奉告。”
有本事撬嘴呀。
突然觉得伤口更疼了，方诩之捂住胸口，咳了几声。
他越咳越重，重到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戚蓉拿出怀中的伤药，一把拉过他的手，低头小心翼翼给他上药。
瓷瓶里的药散发出股股清香，沁人心脾，倒在伤口上冰冰凉凉。他的伤寻常药物根本没有，伤口放放就好了，压根就用不着上药，方诩之止住咳嗽，轻笑一声，撑着头看给他认真上药地戚蓉，忍不住嘴贱又撩拨道：“你还会替人疗伤呢。”
戚蓉狠狠戳戳他的伤口，脸上笑笑：“疗伤？那方大公子你误会了，我这分明是要毒死你。”
方诩之吃痛嘶了一声，眼含笑意，“那你可要手下留情，毒死了我谁带你去衡阳？”
房里昏暗，看不清楚，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伤，戚蓉只是把能看见的伤口都撒了一层药粉，上完药后，麻利地扔开他的手。
方诩之低头看处理好的伤口，戚蓉手法娴熟，一点都不像没受过伤的样子，“你功夫极好，想必出自名门，幼时常常受伤吗？”
戚蓉道：“算个什么名门，门口有道大门还差不多。不过我太师叔日日耳提面命，告诉我，我长大肯定是要闯荡江湖的。混江湖的人，要么能打，要么扛打，我肯定是不能挨别人打的，所以，就只能学好武功，去打别人。”
她这么大点的姑娘，能独自行走江湖，风里来浪里去这么久，杀了断肠鬼，闯了问剑山庄，跟慕容岩动过手，还能毫发无损。想必自幼就是被家中长辈寄予厚望，费尽心血培养的传人。
方诩之道：“不能挨别人打，你被打过？你爹还是你太师叔？”
戚蓉道：“他们怎么会舍得打我，不过我学不好武功，我太师叔就不放我下山，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出过家门半步。”
“那你是怎么下山来的？功夫学到家了？”
戚蓉木着脸回头看他，讪讪道：“我把太师叔迷晕了，偷偷跑出来的……”
方诩之扑哧笑出声，戚蓉看着就是个顽劣的，估摸着她还在身边，不敢太放肆，只能低头忍住笑意。
戚蓉默默看着他发抖的双肩，她就知道，这货不是什么正经人。
戚蓉气得出了房门，留下方诩之一人在屋子里慢慢笑，笑得他伤口崩裂痛死才活该。
回到客栈睡下，刚刚闭上眼睛，似乎没怎么睡熟，鸡鸣三声，天还只是微微亮，戚蓉便被萧意意从睡梦中叫醒。
她附在戚蓉床头轻声道：“戚姑娘，师兄方才发觉，咱们客栈外，有几个人一直盯着我们。”
戚蓉睡意全无，睁眼道：“这么快？”
她还以为怎么也要等到明日，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想什么来什么，正合她的心意。
她翻身下床，看萧意意已经穿戴整齐，又看看外边的天，天麻麻亮，她怎么记得回来的时候萧意意是躺着的，发髻散开，这才一会儿功夫就梳妆好了？
戚蓉问道：“你这是，出门去了？”
还是跟俞仲白一起出去的，不然天还没亮，正常人都在屋里睡觉，谁会知道客栈门口到底站着几个人。
萧意意脸上爬上红晕，忸怩道：“我怕我会坏事儿，太过紧张睡不着，就上了屋顶……赏月，师兄怕我出事，陪了陪我。”
她低头搅搅手指，突然想起昨夜大半夜戚蓉才回来，反问道：“戚姑娘，你昨夜去见什么朋友，深更半夜才回来？”
戚蓉打了个哈欠，轻轻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往外面看了一眼，昨日特意选临街的屋子，就是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让他们能夜深人静之时，破窗而入抓人来着。
一夜无事发生，看来是高估这群人的本事了。
客栈外鬼鬼祟祟分散蹲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那天那小屁孩，戚蓉关上窗户，回道：“算不上朋友，他欠我钱，我去追债来着。”
萧意意道：“大半夜……追债？很大一笔数目吧。”
戚蓉抬眼看着她，三钱银子，应该……大概……也许是很大一笔数目吧？除了三钱银子，还有坑方诩之那看不见的三百两。
萧意意干巴巴笑道：“戚姑娘，真是……有雅兴。”
戚蓉突然道：“你怕不怕？”
萧意意懵道：“啊？”
戚蓉道：“如果怕，你此时此刻还有机会拒绝。”
萧意意一脸失落，苦笑道：“戚姑娘是跟师兄一样，嫌我武功不好又鲁莽冲动，怕我坏事？”
戚蓉摇摇头，真切道：“不是，萧姑娘很好，既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气，又有挺身而出的勇气，你强过这世上绝大多数人。”
萧意意脸上有了几分真诚地笑容，“那你为什么还要劝我。”
戚蓉道：“萧姑娘很好，只是我不好，你们也能猜到，我是在利用你。”
萧意意不在意地握住戚蓉的手，“可我和师兄不是也在利用你吗？戚姑娘武艺高强，如果能找到被关押的武林人士，仅凭我和师兄，根本没办法救出他们，所以我们也在利用你，利用你替我们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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