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凤山庄
“不用在意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唐雁撩开帘子，露出半张脸。
她抿抿唇，青凤山庄很危险，徐晏玉武功不错，能帮上青凤山庄不少忙，青凤山庄危在旦夕，自己留下半点用处都没有。唐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她不能再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想再做任何人的累赘。
“这段时日，亏得有你们照顾，我才安然无恙，但也多亏了这些日子的经历，我想，我能自己回唐门去了。”
唐雁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
如今岭南出现羯族人，比北境还不稳，她一个小丫头，又没有江湖经验，独自上路不好，不等戚蓉开口劝说，徐晏玉便先抢白道：“不妥。”
唐雁笑容僵了一瞬，眼中无比坚定，一个字比一个字话音重，道：“有什么不妥的，我一个人真的可以。”
徐晏玉对上唐雁询问的眼神，急忙躲闪开，固执道：“就是不妥。”
方诩之旁观者清，算看出点苗头来，用折扇不动声色地碰一碰戚蓉的手，一个劲儿朝那两人使眼色。
戚蓉早就瞪大了双眼，看的满头雾水，比那晚的场面更震惊。
这是徐晏玉？那个走两步路都慢悠悠怕乱了仪容，从小端正自持的徐晏玉？张口不合规矩，闭口不合礼数，这会儿倒不觉得抢白姑娘的话头有多不合礼数了？
唐雁急得跳下了马车，裙摆被把手上一颗支起来的钉子划破，她站稳才气结地吐了口气，反驳道：“那徐少侠倒是跟我说说，究竟哪里不妥？”
徐晏玉口舌上谁也说不过，只能负手站直，拧眉道：“唐姑娘，还是我同你一起回去吧。”
唐雁舒了一口气，她也明白了，徐晏玉还说没什么不妥，分明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她没本事自己回去，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又顾惜她的面子，怕她生气，咬口不说她半点不是。
唐雁不悦地皱眉，“你觉得不妥，还要跟我回家？无非就是徐少侠心里还是觉得我是个草包，是个废物，没用到自己回家都做不到。”
徐晏玉怔了怔，又想到那晚那双通红的眼睛，惊慌失措道：“唐姑娘，我，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他话说到最后，理不直气不壮，声音小得连蚊子都听不到。
唐雁扬眉一笑，“既然徐少侠不是这个意思，就没什么不妥的，你们快走吧，青凤山庄那边不等人的，就此别过了。”
徐晏玉不由自主地蹙眉，他还是被唐雁的话砸晕了，一口大锅砸过来，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又被她绕回去了，无奈口舌是真的笨，反驳不了。
两人僵持不下中，方诩之把折扇打开，遮住半张脸，低头轻声细语道：“我说什么来着，你家小师侄，果然是看上了唐姑娘。”
这回不用他说，戚蓉自己也看出来了，她重重点头，“确实如此。”
徐晏玉在一旁不说话，戚蓉和方诩之在后面肩并肩抱着手正看好戏看到兴头上，自然也不会越俎代庖，先徐晏玉一步开口。
唐雁见她们都不说话，当机立断拱手道：“阿蓉，徐少侠，方公子，今日就此告辞，等我到了唐门，一定会给你们来信报平安的。”
她牵起一匹马，就要离开。
徐晏玉欲言又止，终于慌乱了，急道：“等等，唐姑娘，就算你要自己走，也得等天亮了再走，岭南不是北境，夜晚荒郊野外总有猛兽出没，不安全。”
唐雁顿住脚步，咬咬牙怯生生地又放开马。
戚蓉暗中踩在方诩之脚背上，方诩之把折扇一收，半是恐吓道：“是啊，听闻这一带有狼。”
话才说完，林间陆陆续续传来传来马蹄声和脚步声的交响，由远到近，侧耳细细听着，声音越来越多，像是四面八方都是人，戚蓉连忙用掌风把火熄灭，拽着方诩之靠近徐晏玉两人。
马蹄声路过树林，往青凤山庄去。
听这动静，周围至少有十几个人，青凤山庄恐怕不止有灭门之危，此地离青凤山庄足足隔了两座山，还有这么多人，别的地方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情形。
现在，不仅唐雁一个人走不妥，连带着徐晏玉走也不妥。
戚蓉和方诩之靠的近，看方诩之神色不对，戚蓉低声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方诩之道：“是眉山。”
戚蓉心上一颤，建州眉山来岭南的必经之地，就是这里。
方诩之的猜测兴许不错，羯族人入关不易，人肯定不多，所以极有可能，不是羯族人四面八方围了青凤山庄，而是他们运气不好，好巧不巧，跟羯族人撞上了。
唐雁轻声道：“怎么办？”
徐晏玉转头看看四周，“这一带我熟，我们从前面绕过去，先上青凤山庄报信。”
天色微微亮堂，冬日的天亮的迟，山中辨不清时辰，他们沿着山爬了许久，即将到达山顶，这座山极高，群山之中，高耸入云，青凤山庄就建在这座高山之巅。
天边出现一抹亮色，照亮层层迷雾，一座屋檐映入眼帘。
戚蓉和唐雁走在前面，看见远处的青凤山庄，正要过去。
“等等。”方诩之叫住她，伸手拉住戚蓉的手腕。
戚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方诩之道：“进了青凤山庄后，如果有人问起，你千万别说你姓戚。”
戚蓉不解道：“为什么？”
方诩之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摇摇头。
戚蓉转向徐晏玉，徐晏玉道：“因为江湖中曾有传言，罗青凤罗前辈，对师祖有些……咳，议论前辈，总不是君子所为，我还是不说了。”
到底什么意思？究竟有些什么？戚蓉把头又转向憋笑的方诩之。
方诩之清了清嗓子，才道：“其实，江湖上传闻的是，罗青凤年轻时对戚前辈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她早年间曾在江湖中放过话，能替她找到戚前辈踪影的人，她有重谢。后来，不知为何，还曾在青凤山庄门口立了牌子，不许姓戚的人踏入山庄一步。”
这则传闻涉及当今江湖中两个绝世高手，其中一位还是三绝之一，江湖上不论男男女女，只要牵扯到儿女情长中，经过话本先生手中的笔润色，难免多了很多痴男怨女的版本。
戚自天隐世多年，世人不知道他有妻有女，传闻自然就愈演愈烈，传到如今，已经成了人人知晓的陈年旧事，盖棺定论。
江湖上说起罗青凤戚自天，谁都以为是戚自天负了罗青凤，所以罗青凤才要找戚自天，久而久之，练成一副火爆脾气。
传闻就是传闻，谁会去刨根问底，查查它是不是真的呢？
对于戚蓉来说，江湖传言能有几句是真的，又有几分可信？情债？狗屁情债，她才不相信她爹爹许多年没出烟霞谷，还能惹一身情债在身不成。
多半是人瞎编的。
“所以，你还是避着些吧。”方诩之顿了顿，“罗青凤脾气不好，虽是传闻，没有依据，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戚蓉沉思了一会儿，如果这个传闻偏偏就是真的呢？
那她上青凤山庄岂不是得不偿失，自投罗网。能不能出上力尚不可知，暴露身份还容易有性命之忧。就算她不暴露身份，山上还有一个与她相识的俞仲白呢。
想来想去，这笔买卖太不合算，她还去做什么？去送死吗？
离青凤山庄不到一里，抬眼就能看见冒出来的楼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戚蓉试探道：“罗青凤讲道理吗？”
名门正派，出身显赫，又立有军功，在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堂堂前辈，一派宗师，就算是真的跟她爹爹有些瓜葛，总不至于迁怒到她一个晚辈头上吧。
方诩之道：“她要是讲道理，江湖名号就不叫火凤凰了。”
戚蓉气道：“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现在才说。”
方大公子那点小心思，她一清二楚，现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不就是为了逗她好玩吗？
方诩之道：“我要是刚才说了，你难道就会袖手旁观？”
他太了解戚蓉了，力所能及之事她一定会去做，更何况，此事不止是青凤山庄之事，还可能关乎羯族与中原。
果不其然，戚蓉摇摇头道：“自然不会。”
方诩之叹了口气，乱世之中，戚蓉这个随时随地对人怀有善意的性子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正当他担忧时，戚蓉突然眨眨眼道：“因为你想去啊，而我，好奇。”
方诩之眼皮一跳，哭笑不得：“我想去？”
戚蓉道：“难得，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危险时，方大公子不说走，反而还迎难而上的，我知道你想去，别不承认。”
方大公子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也绝对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他跟青凤山庄的交情并不深，不然白日里见到罗大小姐受难就不会袖手旁观。
从认识到如今，方诩之每每遇到危险时，首先想到的是如何避过去，如何让她不要多管闲事，而不是像这次一样，自己首当其冲。
“阿蓉啊，你真的很聪明。”方诩之轻轻笑了一声，心上某个地方在微微颤动，
“刚才是因为好奇，可现在，我又想去了。”
“为何？”
戚蓉笑道：“刚才要去是因为我想看看方大哥为什么会淌这趟浑水，现在想去，是因为知道了那桩传闻，才更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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