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Y]—呕吐
2022-1-35：08
姜清禾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几次她迷迷糊糊，那种轻飘飘的感觉确实是来了，但每当她睁眼，只能看见漆黑一片。寝室一片漆黑，陆霖的卧室也是，她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处于哪个环境。
她感觉自己这么迷糊了四五次，终于进入了睡眠，可等她睁开眼睛，看见的还是自己透着日光的床帘。
床单，枕头，被子，都是自己的，还有身边的抱枕。
姜清禾从床上坐起，穿好衣服。
现在是1月3日，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
阮妍背着书包打算出门，姜清禾连忙拉住她：“你去哪儿呀。”
“后天有考试呢，去图书馆复习。”她说，“一起去吗？”
姜清禾摇了摇头。如果她没经历过这么多糟心事，或许早就一心扑在期末复习上了。
可是，眼下她还有个大问题亟待解决。
姜清禾穿好衣服，打算去药店买褪黑素。她咬牙切齿，决定一定要把“她是如何在两个世界反复横跳”的问题弄明白。
外面的世界，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太平，没有什么两米高浑身肿瘤的丧尸，也没有七零八落的建筑物碎片。不用逃跑不用防卫，不用担心吃不好穿不暖。姜清禾十分感慨，以前她怎么就没觉得自己生活环境这么好呢。
学校的药店在校医院旁边，距离三食堂也就百步路。姜清禾买了几个肉包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往药店走。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号码归属地是洪州市白湖区，但并不是自己通讯录里的联系人。
“喂？”
姜清禾接通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姜同学吗？”电话那头是个声音温柔的女生，“姜清禾？”
姜清禾愣了愣，点点头，“诶是我。请问你是？”
“我这边是心理学院、心理咨询室的负责人。”电话那头的女生说，“昨天晚上你在学校心理咨询的公众号里，进行了今天早上九点的咨询预约。所以我想核对一下……”
姜清禾突然想起“自己”确实有在备忘录里提到今天要去做心理咨询的事情，还以为是口嗨，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预约了。
“啊、啊，那我是现在就要过来吗？”姜清禾有些手足无措，现在已经是八点五十了。
“尽快噢，同学。”电话那头回答，“心理学院5楼，501办公室。”
姜清禾硬着头皮，往学校南边的心理学院楼跑去。
2022-1-39：08
她足足跑了二十分钟才跑到楼下。说来惭愧，尽管她现在已经是大三学生，可由于性格社恐，几乎从没有参加过社团活动，不爱出门，因此对于学校的某些地方，路线不熟。
想起自己前段时间还在教学楼里问几个大一的学妹某某教室怎么走，姜清禾实在感觉自己愧为学姐。
她断断续续走走停停，终于爬到五楼的心理咨询室。
咨询室的门是半开的，姜清禾有点儿紧张，犹豫一会儿这才敲门。
“请进！”
原先电话里温柔的女声响起。姜清禾看见一个穿红色马甲的女生，扎着高马尾，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蛋圆润，一副阳光可爱好相处的模样。
“你好。”姜清禾拘束地找了个板凳坐下，将吃了一半的包子扔回塑料袋，然后揣进兜里。
“请问是姜同学吗？”
姜清禾生硬地笑着点点头。“嗯。”
她暗暗后悔，怎么先前接电话的时候不直接取消预约，居然还鬼使神差十分听话地过来了。
虽然确实是“自己”预约的，但那毕竟不是自己啊。
“昨天我们浏览了你在公众号里预约时所描述的症状，”女生递给姜清禾一份打印好了的文件，“你说，你出现了大概长达半天的无意识状态，是吗？”
姜清禾木讷地点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那位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姜清禾”根本没意识到姜清禾本人的存在。
她究竟是表现得正常一点，配合“姜清禾”过日子，或者……
她猛地回过神来：说来好笑，这不就是我的身体嘛，我爱怎样做人就怎样做人。
“哦哦是这样的，说来真是不好意思！”姜清禾连忙解释，“我昨天确实感觉自己好像丧失了一段时间的意识，很多事情不记得。不过后来都渐渐想起来了！”
女生狐疑地打量着她，并不说话。
“真的！”姜清禾努力表现得正常一些，“大概是最近面临期末周，考试复习压力太大，加上我已经大三了，今年年末就得考研，很多事情没有头绪……总而言之，或许就是累的。”
女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待姜清禾全部说完后，问，“我看你的文字描述，有说到忽然发现自己在电影院醒来的事情，你说，你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的票，什么时候进了电影院……”
“我记得我记得！”姜清禾赶紧证明自己，拿出手机里的购票记录，“其实我昨天晚上回寝室之后就大概想起来了，我确实是买了票并且去看了电影，这电影我期待很久了。”
姜清禾露出满脸的热忱，紧紧关注女生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以为自己真的有心理疾病。
她只想早点从这里走出去，然后去药店买褪黑素。
女生迟疑了一小会儿，望着手里的文件，“那，那你还记得电影的内容吗？”
姜清禾愣了愣，努力回忆睡着之前所看的剧情，“大概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非常地、亲密，而且，呃、就像亲人一样……然后呢……”
“故事结尾呢？”
姜清禾根本没看到故事结尾，电影结局那会儿她估计正和陆霖一起用水果刀砍丧尸。
“他们俩在一起了。”姜清禾胡诌一句，她依稀记得这个电影简介里说是happyending。
女生沉默了一会儿，“呃……其实我昨天刚好和我男朋友去看了这个电影来着，结局是，男主角坐牢，女主怀孕了，生下小孩后和女二一起养孩子。”
“这么劲爆？”姜清禾忍不住喊出来。
女生有些担心：“同学，你昨天下午才看的电影，怎么可能今天早上就完全忘记剧情内容呢？如果你真的只是压力太大而出现短暂性的失忆，那也过于严重了。”
姜清禾百口莫辩：“我、我想起来了，我看到一半睡着了，所以才没记住后面的剧情。”
这话是实话，不过纯纯一个马后炮，现在解释已经晚了。
姜清禾断然不可能把自己如何会在两个世界里横跳的事情和她讲，但凡说出去，那自己真成疯子了。
“同学，如果如同你昨天文字描述的那样，出现一段无意识的状态，那也不排除颅内损伤的可能。”
女生握住她的手，“任何精神上的疾病，都与身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气氛突然严肃起来。
姜清禾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完全没有想过，或许，自己身体出问题了。
她突然感到胃里一阵恶心，松开女生的手往门外跑。
“不好意思我去下厕所。”
她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跑去，扑到水池前将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地吐出来，脑袋一阵头晕目眩。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呕出了了。
她使出浑身力气，才不至于摔倒。
眼前的水龙头哗啦啦流着水，将呕吐物冲进水槽里。她佝偻着腰，眼前的景象渐渐从水池和呕吐物变成另一团无法描述的颜色，像是黑色，但又不完全黑，甚至带点儿彩。
和电脑花屏的样子有些相似，都是四四方方细细碎碎的微小色块。
她甚至能听见一个声音在头顶喊她：
——喂，姜清禾，小姜，队友？醒醒。
这是陆霖的声音。
姜清禾做不出回应，她难受得快要死过去了。
另一个的声音则在她身边响起：
——同学你还好吗？别怕，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打电话给校医院。
……
2022-1-313：40
姜清禾的意识断断续续，眩晕的感受持续了很久，渐渐消散，直到最后能够完全把眼睛睁开。
她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打点滴。
如果她没记错，看这病房的环境，应该是校医院。
之前那个给她做心理咨询的女生正守在她身边，见姜清禾醒来，连忙握住她手，十分高兴：
“你终于醒啦！”
姜清禾还有一点儿头昏，“我刚刚究竟怎么了。”
“医生说你没什么事儿，就是食物中毒。”女生回答，“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食物中毒？”姜清禾从床上坐起，“我吃了啥？”
“可能是你早上吃的包子？”女生摸着下巴思考，“你买的不会是三食堂楼下，侧边那个巷子……”
姜清禾点头如捣蒜，“你怎么知道？”
女生若有所思点点头，感叹道，“还真是那里的包子啊。最近好多同学都反映，那家面点铺子有卫生问题，很多同学吃了都会出现呕吐腹泻等不良反应。”
姜清禾指了指自己，“那我只是食物中毒而已吗？”她揉了揉太阳穴，“我、我的颅脑到底有没有出问题，医生说了吗？”
女生摇摇头，“咱们校医院哪有这样先进，怎会有检查头部的器械呢，顶多应付一下感冒发烧咳嗽等小病小痛。”
姜清禾抱着脑袋，陷入沉思。自己或许真的要抽空去医院查查脑子了。
说来也好笑，对于这些离谱的经历，她先以为是在做梦，后来以为是被催眠，再后来是精神疾病，现在怀疑是颅脑受损。
一个比一个严重。
不过无论如何也比真实的末日要好接受些。颅脑受损说不定还能治好，被丧尸吃了那就是真的玩完了。
“同学，虽然我是心理学专业的，尽可能为你疏解生活里的焦虑和心结，但凡事抱最坏的打算，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排除最坏的可能性。”
女生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等你排除了最坏结果，我再给你做心理咨询。”
姜清禾点点头，心头暖融融，十分感动。这个女生看起来年纪比她大一点点，穿衣打扮更偏成熟，笑起来时，脸颊两侧有一对梨涡，再加上她本身较为圆润的曲线和温柔的声音，亲和力直接拉满。就好像邻居家的大姐姐一样亲切可爱。
姜清禾这个千年老社恐从来没有主动问过陌生人的名字，这次算作破例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艾阳。”女生笑了笑，“心理学专业研一。”
姜清禾心头猛地一惊。
艾阳，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好像是，陆霖的女朋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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