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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假账册


然而,弃之此番赴福建路为蕃商争取合法的利益,福建路对此十分看重,与他一同来到的还有福建路转运使姚止。

        姚止亲眼见刘慎在他面前拿人,而且还是与他同一车队入城之人。对泉州城如今的局面,姚景眉头深锁。

        福建路对李争越级上疏的行为十分不耻,若是晚了李争一步,官家断然不会答应榷易院在泉州城对蕃舶进行大肆的博买与和买。这不是在繁荣泉州城的海上贸易。

        “就因为这样的举报,你便拿人?”姚止赶了一夜的路,眉宇间倦意正浓,“子宁,你这般治理泉州城,倒叫本司心寒啊!”

        刘慎头皮一麻,当下呈上朱章也所举报的账目,“使令请看,请乃平安号的另一本账册,上面记明这一年来,平安号中与私舶的往来,还有暗中销售的物货清单。”

        姚止却不接,“本司听闻,你们先前已经拿了各牙号的账册,平安号根本没有猫腻,也不存在假账。现下为何又多了一本账册?”

        刘慎语塞,“这……还要请教使令,如何看待在平安号货仓里的大量私货?”

        “本司以为,此乃栽赃陷害,如此明显的伪证,到了堂上,你如何审理?弃之近半月都在福建路,他只要说他不知晓,便能推得一干二净,可你偏偏发函拿人。子宁啊,父母官不是如此行事的,你会让人心寒的。不说旁的,弃之这次赴福建路越诉,看着是为蕃商争取利益,却是在为你泉州府办事。吕清思和李争这两尊大佛,往你这一坐,你左右掣肘,为了日后的前程计,你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可你也知道,这会毁了泉州城。一旦蕃商转道广州,福建路的诸港都会跟着沉寂,来年福建路的税赋却要叫广州看笑话了。”姚止冷哼,“本司任期仅剩八个月,即便来年税赋一落千丈,那也影响不到本司。可你就不同了……”

        姚止使了个眼色,他的随从掏出一张绢帛递给刘慎。

        刘慎望见那绢帛质地,双手颤抖地接过,却不敢打开,“使令,下官……”

        “这件事本该是件喜事,应该昭告全城,可本司与严之商量过,此时不宜声张,等这件事之后再行宣诏。”姚止说的严之,乃是陆修的表字。陆修出城迎姚止,二人已经有过一番面谈。

        “国用司与榷易院真是欺人太甚,尤其是榷易院,为了募集军资,无所不用其极。此事,朝堂上已经闹翻了天,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也就这一两天了。”姚止走到窗边,呼吸着泉州城六月的热浪,又道:“私舶私货还是要严惩,但不能因此冤枉良善,伤了与蕃商的感情。你且忍忍,有些人总会先忍不住的。”

        姚止与刘慎说话间,杜且求见。

        姚止也听闻杜且,他与杜少言曾经都在福建路任职,有过同僚之谊。当年,因为杜且下嫁沈家之事,姚止庆幸自己家中已无待字闺女的小娘子,幸免于家人离散。姚止见到杜且,难免不忍。

        姚止与杜且见过礼,坦诚地说道:“此次若非杜学士在朝堂上直抒胸臆,公然顶撞官家,

        只怕福建路将来都要受制于人。”

        杜且是第一次姚止,以往只听过姚止之名,听闻他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此前泉州市舶司屡次降低抽解,都是他的功劳,那时他还在市舶司提举的任上。泉州城能跃过诸路舶司,成为大宋最为活跃的港口,姚止功不可没。

        “姚公谬赞了,虽然妾不知朝堂何事,但还是要多谢公对家父的赞誉。”杜且没想到姚止会亲赴泉州城,“妾本该作东,为姚公洗尘,但妾是为弃之而来,不敢叫公为难。”

        姚止摆摆手,以长辈的姿态说道:“作东便免了,你少惹些是非,让你父在临安少操些心,便是再好不过了。”

        杜且低头,连连称是。

        “你为弃之而来,是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姚止也听说不少杜且的事情,她与弃之的事情,是是非非,他认为杜且自己是有分寸的,不需要别人提点。她既然光明正大地来了,自然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杜且深深一揖到底,“姚公恕罪,妾想借朱章也举报弃之的账册一阅,不知可否?”

        杜且不问刘慎却问姚止,不是想挑事,而是给两位都留下情面。若是直接向刘慎讨要,可还有上官在此,刘慎处理不当,会被诟病。向姚止提请,最为合适,他若是没有意见,便会让刘慎自行处置,若姚止替刘慎作主也是无可厚非。

        姚止把这个决定权交到刘慎手上,刘慎也没有卖关子,命人送进来,交到杜且手上。

        杜且拿在手里,翻了几下,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这是假的。”筆趣庫

        姚止和刘慎也知道这是伪造的,可有人证在前,也不是能如此轻易推翻的。

        杜且问道:“提举可见过之前平安号的账册?”

        刘慎点头,“账册用纸是一样的。”

        都是读书人,对文房四宝最有研究,账册的用纸乃是刘慎最早便看的。

        “这账册是我做的,平安号所用的账册都是我命人做好送过去的,并且在每本册子的最后一页,封底的线封处,都码了编号。”杜且娓娓道来,“姚公可能要问,为何妾要给平安号做账册?”

        姚止哂然一笑。

        杜且道:“妾请弃之当牙人,沈家所有的出入物货都由他来经手,平安号初创时,妾也入了不少的股。妾与他素昧平生,而他的声名不没有那么好,于是妾留了心眼,生怕日后若是出了事情,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三娘果然聪慧。”姚止称赞道:“与人结交,当以至诚,但涉及利益,也当多为自己考虑,并无不妥。”

        “但这本册上并没有妾给平安号所码的编号。”杜且翻到最后一页,掀开封底,一片净白。

        先前查验的账册还没有送回去,刘慎立刻让人去取来。一看,果然每一册都有编号。

        姚止提出疑问,“若是让人撕了去呢?”

        杜且回道:“妾送了一箱空白账册到平安号,只需把所有的账册的编号都对一遍,若是都还在,便是没有丢。若是空了一册,那这本账册也可能是真的。但是,这册子的用墨不对。”

        姚止捋了捋胡子,“说

        到用墨,本司倒是知道杜学士府上的若墨,一碇难求。昔有廷珪墨,日写五千字,十年方用尽,落墨如漆,万载存真。若墨虽无法到达李墨之长久,但一碇墨也能用上三年五载,且加入杜若、龙涎等香,气味更是独特。本司也曾得了一碇,至今还有大半。本司瞧着,这上面的用墨正是若墨。”

        “姚公好眼力。”姚止说的若墨乃是杜且本人所制,杜少言时常拿墨碇送人,同僚之中有若墨的人不在少数,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姚公肯定没见过平安号账册上的用墨。”杜且把平安号的账册递过去,“姚公请看。”

        姚止将信将疑,接过账册翻看,“这不是杜若,这不是若墨。”

        “是也不是。”杜且挑了挑眉,露出得意之色,“这墨还是妾所制,但是为了以示对临安的告别,妾自嫁入沈家后,便不再制作若墨。妾用的墨是另制的,并未取名,时常随心情加入各种时令的香料。而平安号所用的墨,不用说,也是妾所赠,因弃之大掌柜素喜木樨香,因此其所用之墨都加入了木樨、龙脑。妾私用的墨虽也加了杜若,但并没有加入金箔捶打,因此与朱章也提供的账册也是不同的。也就是说,在眼下的泉州城,除了姚公与刘提举,可能手中有若墨之外,是不会有人再有若墨。”

        姚止与刘慎对视一眼,突然感觉手中的若墨如同烫手的山芋。

        “剩下的若墨都在临安?”刘慎还真的有,乃是杜少言所赠。

        杜且没有犹豫地点头,“父亲回京时,都一并带回去了,妾并无留存。依妾的行事风格,所有的墨碇也是有编号的,每取一块父亲身边的书僮都会写明去向,以防别人讨要,父亲随手便给。你们也知道,父亲素来慷慨,记性又不好。”

        杜且又呈上平安号所用的墨碇,“二位若是不信,请人去平安号取墨便是,一验便知。”

        姚止将那墨碇与账册上的香气做了对比,都是杜且所说的木樨香。

        刘慎命人去平安号取墨,他找的人是赵新严。赵新严一听是为弃之所取,当下快马加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取回墨碇。

        姚止与刘慎两相对比,确认无误。

        假账册用了临安才能拿到的墨,弃之的嫌疑自当洗清,但这墨又是从何而来,一时之间刘慎与姚止都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李争。

        为何不是吕清思呢?这只能说,吕清思的品级还不哆,入不了杜少言的眼,平日也与他没有交情。可李争不同,其父是户部侍郎,又与章家是姻亲,有所往来并不奇怪。退一步讲,即便杜少言没有赠李家以若墨,以李家的地位和财力,有人相赠也实属正常。

        最重要是,吕清思与弃之颇有几分惺惺相惜,对弃之十分看中。李争却是不同的。能注意到账册的用纸,又能用到若墨,可见李争的目的并不单纯。

        “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姚止当机立断下了禁口令,“子宁,三娘,还有顺安,此事只有你我四人知晓。弃之先让他在大牢呆几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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