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审讯（02）
听到杜宇的话，在场所有人沉默不语。
就连敲打键盘的许令姿，也下意识抬起头望着对方——
整个审讯室只能听到中央空调努力呼吸的声音。
陆湛握紧拳头再次抑制自己的脾气，瞥了沈昌燎一眼——
昌燎秒懂，扬扬下巴黑着脸继续询问道：“爽吗？有多爽，来我们听听。”
“——就我那天在家睡起来之后，坐在电脑跟前想写几个字，想起来我好几天都没下楼了，就想着出去逛一逛找点灵感。”说到这里，杜宇挠挠手腕，扭动脖颈不耐烦的叹了口气，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能不能给我吃点东西，我好饿啊”
许令姿垂下眼，心中暗道——
不知道张丽的父亲有没有吃饭。不知道李冰的双亲有没有吃饭。
等待的过程中，杜宇又开始嘟嚷抓捕过程中自己摔倒产生的剐蹭伤痕，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担忧会留疤：“我身上有伤吃不了海鲜和辛辣，你们注意下啊——”
沈昌燎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耸肩挑眉冷笑一声：“你这担心，属实有些多余。”
等到陆湛带回来卤肉饭，看到好吃的，杜宇两眼放光，这才展现出了一些配合。
他一边吃，一边仔细回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出去也不可能连坐地铁的钱都掏不起。但是你们知道不，我妈一直都嫌我家里蹲让我给原单位领导下跪要回工作，我肯定不能问她要钱，我就走路去找李冰了。走到她家，都已经晚上，累死我了。结果到了她那，不给我吃饭，又开始给我念经——”
说到这里，杜宇夹起一块肉颤颤巍巍即将掉落，急的他伸长脖子努力伸出舌头去够着——
那些生命在杜宇的心里，甚至还不如自己正在吃的肉。
“她念的我太烦了，我就找刀子给了几下。”
“既然你是突然起意，为什么要挖掉她的心脏，为什么要在墙上写那些字，为什么要害张丽？”
“我不想让张丽回来看到李冰的死，她看见了一定知道是我做的！”杜宇摆摆手一脸于心不忍：“所以我就等着，等着，等着张丽下班回来。”
“反正人死都死了，不如拿出来一点东西，给我做灵感。”杜宇面无表情，想起什么又笑起来，一脸好奇望着在场三人，一只手捂着心脏结结巴巴道：“怎怎么样？我不是不是故意要吓到你们的。”
陆湛招手示意昌燎侧过来，小声示意对方去找医生过来协助调查杜宇是否有嗑药史，一边继续道：“也就是说，你直到现在还是靠母亲的退休工资养着你，而因为不愿意向母亲要钱，所以你杀了前妻李冰，怕败露，你又杀害了张丽？”
“——不是的！是她们要害我！是她们惹我生气！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好惹的！”
“你自己看看——”陆湛说着，一把将桌面上死者的照片丢在杜宇的脸上，几十张血腥可怖的照片宛如雪花，宛如索魂的幽灵悠悠荡荡飘落下来。
“你自己看看你母亲的银行流水，在你结婚的那年，余额为零，之后三年，余额为零。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几千块的存款，又因为你回来住而挥霍一空。看你的购物流水记录，你吃的是无菌鸡蛋，穿的是耐克，用的是苹果手机，你怎么不给你的良心套个钻石壳呢！”
“——她有钱，她有钱！”杜宇望着这些记录，眼波流转，想起——
小时候他趴在窗户上看教室里的小朋友学习钢琴，却被母亲揪着耳朵骂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刚工作的他想要加班学习各个岗位的知识，母亲追到单位扇了他一巴掌要他抓紧时间结婚找个好女人过日子。
结婚之后的他和李冰想要攒钱买自己的房子再生小孩，母亲在家摔摔打打说先生孙子，反正自己的房子就是杜宇的房子。
夜深人静，母亲枯若树皮的手搭在杜宇的肩膀，小声的梦呓般的承诺：我的都是你的，我的钱全给你，我的儿。你什么都不要做，你只要留在我身边，我的钱全给你。
谁也没想到，杜宇的母亲自以为的有钱，和杜宇需要的钱相比，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回到现实，杜宇愤愤不平：“她骗我，她根本没有钱没有见识没有能耐，却骗我，让我听她的！”
杜宇说到兴起，拿出筷子冲陆湛两眼放光比划着：“你们知道吗，就算是死了，我将她的喉管声道抽出来，我拿刀切，我我还不会滚刀，我就把它丢在榨汁机里，那个贱人有多可恶，她的喉管竟然又弹出来打我脑袋！她连死都不让我清闲，她还不如李冰，李冰都没有她那么麻烦！”
“——我要告诉所有人，”杜宇一拳砸在桌面上：“她毁了我一辈子，只要她努力一点，或许我就是一个钢琴家，或许我就可以上个好大学，或许我就可以像你们一样——”
“你不会。”一直记录口供的许令姿忽然抬起头，望着如痴如狂的想要给众人洗脑的杜宇面无表情道：“就算让你学了你想学习的，你依然会怪老师怪同学怪天气怪运气唯独不怪你自己。”
“——我不是那种怨天尤人的人。”杜宇倒是被许令姿激起了胜负欲，他坐直身体向众人坦白：“我真不是，你看，我本来要杀编辑一个人的，结果编辑给我出主意，让我再夸张点，让我再发挥想象力。你看，我就努力的想，努力的想，嘿嘿嘿，怎么样，精彩吧！”
许令姿一只胳膊搭在桌面，脑袋枕在掌心，望着旁边坐得笔挺的昌燎与陆湛，眼神示意杜宇，做了个脑袋有问题的口型。
昌燎表情有些古怪的望着杜宇——
陆湛已经开始在想稍后找哪一位专业医生检测杜宇的精神是否正常。
“——我不是神经病！”和刚刚不愿意承认犯罪不同的是，此时的杜宇倒是一板正经的乖巧的两手搭在桌板上，认真虔诚的解释：“我是一个天才，我不是神经病！我的犯罪不能说是让你们记忆犹新，肯定让你们在三年内，不，五年内，没有人能超越我！”
“你当这是pk比赛啊——”沈昌燎小声鼓嚷一句。
“真的，我看电视我都看新闻，我也看体育新闻呢，我不是神经病，我真的是天才——”杜宇眼见众人对自己的关注越来越小，表现欲却越来越迫切，他伸长手臂，想要吸引众人的注意：“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许令姿望着对方——
一个人平日是多缺少倾听，才不惜靠杀人来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
一个人平日是多不被尊重，才对别人的生命如此漠视。
等到杜宇被带走，三个人坐在桌前，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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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好几天的在外办案，等到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许令姿恨不得抱住面前的电脑狠命亲。
案件结束，车水马龙，万家灯火，人人平安。
许令姿特别开心。
早晨可以安心起床，期待单位饭堂是什么早饭，期待遇见忙碌公事的陆湛，期待可以一起上网聊天的同桌昌燎，期待中午可以和疗伤的提瑞打招呼，一杯热茶一个话题，下午五点就可以下班，晚上看着喜欢的电视睡觉。
做的是喜欢的事，见的是喜欢的人，吃的是喜欢的饭，所有一切，都是开心。
是不是这一切就意味着，自己可以留下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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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地铁。
刚刚下晚自习的夏晴本就因为被同学叫着聊天耽误了时间，她看了看表——
晚上十一点四十。
只剩下十分钟地铁就关门了。
想到这里，夏晴加快脚步小跑起来，头上的马尾，背后的书包因为自己的脚步而跟着一晃一晃。
整条街空无一人，只有穿着校服的白净少女在路灯与树影之间的光影下奔跑。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她冲进了地铁包厢！
夏晴长吁一口气。
很快又觉得有些问题——
地铁包厢里，已经有人占据，高高在上将她笼罩在身下。
夏晴想着应是自己距离对方太近，于是退后几步，将自己的身体从对方罩出来的阴影中脱离。
然而，她退一步。
对方跟一步。
宛如一个幽灵。
夏晴有些不知所措。
她望着四周，平日经常会见到的地铁巡视员，这个时候根本不存在。
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吧。
夏晴又退了一步。
身后的阴影，罩出一片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意。
夏晴抬眼望向地铁门口红色的报警按钮，眼神闪烁，喉咙像是塞满了棉花似的——
胳膊却有千斤重——
她承担不了弄坏地铁的责任。
突然地铁到站，停下来了。
看到很多人涌进车厢，夏晴简直是如蒙大赦，她朝门口挤去，躲在一群乘客中，脱离危险的恐惧，感觉身体逐渐恢复了温暖。
她长吁一口气。
地铁发出即将关门的滴滴声——
夏晴抬起头——
眼前地铁玻璃门随着关门，一点一点映出身后穿着斗篷的高大身影，对方毫无顾忌的紧贴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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