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道飘零（四）

　　陆凌尚未见到万千秋那肥硕的身躯，已听到他朗声大笑：“不知贵客自远方来，万某失礼了。”

　　语毕人已至陆凌面前，见他好生面熟，旋即想起比武招亲的一幕，内心不免疑惑：难道我招个女婿也被蔡公公盯上了？好险，若真让华儿嫁予了他，岂不是钉了个钉子在自己眼皮底下。于是肉脸上堆出笑容，如一朵盛开的秋菊，笑呵呵道：“不知陆公子竟也是公公的人，万某更是无礼至极了。”

　　陆凌见他将月前之事一语带过，也拱手行礼道：“万总镖头言重了。大家都是为我义父办事，何需如此客套。”

　　万千秋点头陪笑，内心十分不满。

　　陆凌指了指马车低声道：“我有件肉镖替万总镖头送来了，还请总镖头上前校验。”

　　万千秋踱到那马车前，待陆凌掀起车帘，见端木鸿正扶着赫连昭喂着水，疑道：“陆公子的肉镖是哪一件？”

　　陆凌扬起下巴指了指赫连昭道：“便是她。”他见万千秋疑色更甚，接着道，“她是赫连逸的孙女赫连昭。”

　　万千秋笑道：“珲王当真有趣，就为这么个清清冷冷的小人儿大动干戈，引出这许多事来。累得老夫连日奔波，提心吊胆。”

　　陆凌见他语带不满，知他一路走来必是吃了不少暗亏，忙道：“总镖头的好运来了。那赫连老儿只有她这么一个孙女，视若珍宝。有了这赫连昭在手，自然对我们言听计从。”

　　万千秋小眼滴溜一转，笑问道：“公公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陆凌心中冷哼，面上笑道：“义父想要的东西，不拿到手怎敢先张扬出去？自然得等事成之后，我才好去替总镖头请赏。”

　　二人各怀心思，寒暄一番，便让端木鸿扶着赫连昭一起进了门。

　　万千秋引他们到了正堂，略用了些茶点，陆凌便道：“不知那赫连逸被关在何处？万总镖头若无旁的琐事，不妨引陆某前去看看。”

　　万千秋正因嵇源夜会红鞭奶奶、绑架爱女之事焦头烂额，刚忙活半日安抚好万秾华，方一脱身，便遇上陆凌登门造访。他闻言心想，这陆凌若真是自作主张前来，无非图一个抢功，那倒不足为虑；万一是那黑衣人颠黑倒白让公公起了疑心，派这陆凌前来刺探，那老夫且得多加小心。

　　于是他哈哈一笑道：“老夫受公公所托，将那赫连逸关在我这镖局之中一个极隐密的所在。陆公子虽是公公的义子，但没他老人家的吩咐，万某还真的不敢轻易就领公子去呢。”

　　陆凌笑道：“总镖头当真尽心，义父常说他门下幕僚、道上朋友，没有哪位如总镖头般周谨慎重。赫连老儿这事如此棘手，也只有托付给您才略可心安。”他见万千秋面色如常，凑近身问道，“总镖头可知我义父为何不杀了赫连老儿？”

　　万千秋微笑道：“公公的心思，万某哪里敢胡乱揣摩。”

　　陆凌点点头道：“赫连逸如今任人鱼肉，义父收拾起他来易如反掌。只是……那裂帛剑谱一日不到手，义父总觉得心里落空、不得安寝。”他低声道，

　　“总镖头看管赫连逸劳苦功高，晚辈岂敢攀越其上、抢功代之，不过是希望早日帮义父了了桩心事，再借机向他老人家讨个恩典，娶了我身旁这位姑娘。”

　　万千秋望了端木鸿一眼笑道：“这位姑娘姿容妍丽嫣媚，过目难忘，也难怪陆公子为之倾倒。罢了，老夫最爱成全有情人，便领你们去见见那赫连逸。”

　　陆凌口中连连称谢，又让端木鸿扶着赫连昭跟着万千秋一起走了。

　　万千秋引他二人来到万秾华的院子，让他们立在院中等候，自己单独进了西厢房，合上了房门。不多时，他唤陆凌等入内，指了指大开的床板，让陆凌跳下去。

　　陆凌探头一看，见有近十丈之深，深吸一口气，纵跃了下去。

　　万千秋笑眯眯地望着端木鸿道：“小姑娘，还是老夫帮你一把吧。”

　　端木鸿看也不看他，将赫连昭右臂架在肩上，轻揽她的腰肢，双足如蜻蜓点水般踏了下床板，如一只白鹤般飘然而下。

　　她刚至地底，已听见万千秋落地赞道：“端木姑娘好俊的轻功。”

　　端木鸿乜了他一眼，冷声道：“万总镖头打头吧。”说着侧身让开，立在陆凌身后。

　　万千秋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凌一眼，摸黑摘下墙上火把，大摇大摆地走在三人前头。

　　众人默不作声地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密道已至尽头，万千秋灭了火把，背对三人掌击石墙中心三下。但见石墙转开，内室昏暗，河水拍堤声间或传来。

　　万千秋复燃火把，闪身跃入内室，见室内空无一人，锁镣散了一地，石墙破洞大开，不禁大惊失色。

　　陆凌跟着入内，见此场景，面露惊疑，退出密室，紧紧拉住端木鸿的手，哼道：“鸿儿，我们走吧。万总镖头不愿让我们见赫连逸，我且去义父那复命。”

　　万千秋也不看他，惊惶呼道：“这怎么可能！那赫连逸虽神功盖世，但被穿了琵琶骨，四肢都锁上了镣铐，又中了剧毒，不能聚力，绝无逃出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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